远山的回忆（二）

空谷幽兰

炎炎夏日，我和老伴为避暑来了一次短途自驾游，返程时绕道吉林某小城，只为找寻儿时的记忆，那是我家四十年前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父亲所在的野战医院背靠大山，正面也是连绵的大山，附近地势比较开阔，好像一个小盆地，春天风和日丽，日子过得比较安逸。当年我们是从铁岭搬来的，铁岭春天刮大风，一刮就十天半个月，刮得人灰头土脸，讲究点的人家，女人们都戴沙巾，小孩子只能在大风里锻炼成长，所以山区也有山区的好处。

野战医院对面的山脚下是一条清澈蜿蜒的小河，河里小鱼清晰可见，河边常有农家女洗衣，那棒棰捶打衣裳的声音嘭嘭作响。刚来那年夏天，我带着弟弟妹妹在河边玩，一时兴起，学对岸的农家女洗衣裳，让我弟弟脱下小背心在石头上搓洗，还找了块鹅卵石当棒棰，结果把小背心砸出好几个小洞，只好嘱咐弟弟妹妹，悄悄地别声张，好歹没被我妈发现。雨季来临，小河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河，医院的药厂紧临河边，有一次发大水，冲垮了半个堤坝，幸亏药厂没事。

当年野战医院周边是一个生产大队，这是个蔬菜队，生产各种蔬菜以供应小城的市民，临街有个供销社，卖些农具、种子、生活用品、水果蔬菜等。我们偶尔会去买点生活用品，有时来点紧俏货，人多的把柜台围的水泄不通，没个好体力还真抢不上槽。野战医院有军人服务社，凭票供应的都在服务社购买，记得有一年元宵节，在服务社买的元宵，还没做就被我弟弟吃了大半个，告诉他是生的，待会煮熟了再吃，可他忍不住，那时候他也就4~5岁。

有一年生产队一对青年男女谈恋爱，女方家长坚决不同意，因为男青年在当地是个混混，混混喜欢这女青年，想和她结婚，阻力很大，结果俩人就走了绝路，弄点炸药，俩人一起殉情了。那天早上很多人都涌到了现场，几个小伙伴拉着我壮着胆子往那走，当晚先是下了一场大雨，山路泥泞，本应清新的空气，离老远就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没到地方，胆小的我掉头就跑。现场四周都是菜地，那年的菜堆在供销社烂了也没人买，据说后来的菜都送到外地销售了。

开车经过供销社，地还是那块地，房子可不是过去的老房子，当年房子靠后，门前是一个院子，供销社正门的墙是上门板的，我们俗称“开板”，意为开门，下班了称为“关板”了，意为关门了。

对面大山的山坡上都是生产队的菜地，那山有一半都被开垦成了地，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去田间地头挖野菜，喂鸡鸭。站在我家院子里就可以看见对面大山的一切，现在附近的建筑已经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山头上那茂密的植被，地是一点也看不见了，现在生产队早就没有了，地应该个人承包了吧。

生产队的菜，春种秋收，品种多样，罢园的、淘汰的，挖野菜时我都遇到过，路过菜地，看到菜秧或菜根都翻到了沟里，那就是生产队不要的，韭菜根、芹菜根、辣椒秧、黄瓜秧……每当这时，我和小伙伴们都很兴奋，弄些回家，我妈会做出各种不同的小菜。韭菜根她种到我家的菜园子里，从此我家就有韭菜吃了，芹菜根、芹菜叶烀了做咸菜，辣椒叶和小辣椒做的咸菜最好吃，黄瓜秧上的小嫩黄瓜，一卤盐就能吃，现在菜市场卖的小黄瓜比大黄瓜还贵。

我小时候爱吃地瓜，每到秋天，妈总会去生产队买些地瓜存着，是在地里买，边刨边卖，很新鲜。我当兵后，逢冬天探家，总能吃到妈妈从秋天保存到冬天的地瓜，存的时间长了，坏的不少，但那是做母亲的心意，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在野战医院旧址寻觅，基本没什么变化，心情很矛盾，必竟是故居，几十年依旧，心里不是个滋味，小城的发展都在沿江两岸。我们当晚住在市内龙兴里附近的宾馆，龙兴里是近几年非常火爆的网红打卡地，热闹繁华，其实龙兴里距野战医院旧址不过十几分钟车程。在宾馆休息了一会，我们去龙兴里，步行不过十分钟就到了，青砖灰瓦间复刻着民国关东风情，有美食、购物、住宿等，还有各类文化演艺活动。正在街头闲逛，一场大雨不期而至，索性找了档口吃饭。

雨后初晴，继续在浓郁的民国关东风情街闲逛，不经意间顺着后门来到大街上，对面的街口悬挂着一面面迎风飘扬的国旗，缓缓向上的山坡上有浮雕式的建筑，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大致看了看山势和公路的走向，这应该是靖宇陵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