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遇见“你”

紫色薰衣草

故事总是带着一抹温柔的色彩，悄然铺展在岁月的长卷中。在这座被时光轻柔拥抱的小城里，都镌刻着过往的记忆，诉说着属于它的独特篇章。搭乘公交车去上课的那个早晨，和往常一样我被闹钟拖拽着起床，洗漱，然后小跑着出门。一如既往地在始发站上车。其实我离第二站更近，为了能早日实现纤腰楚楚所以选择多走几步到始发站。那天同样，上车后依然在老幼妇残座位后的第二排依窗而坐。第二排视线最好，这是我坐了大半年公交得来的经验，呵呵！不知何时起，坐公交成了我最大的享乐。不用操心压线，也不用害怕交警，更不用担心一不留神会闯红灯。除了这些，我还可以专心地将一路风景尽收眼底，很是乐在其中。当公交驶入第三站时，随着缓缓的车速，某小区大门口对应着的马路牙子上，一个着装讲究，双手插兜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士吸引了我。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他个子不算矮，是微微发福的肚子让他的身高比例看起来有些略略的不匀称。着一身蓝灰色底子、橘黄色线条形成的格子西装。里头，雪白衬衫领口上系着一条比酒红色深、又比咖色浅的领带。领带打得既不松垮也不过分紧绷，仿佛是经过了精确计算，精致极了。远观就能感觉到的舒适度。脚上蹬一双橘黄色的三接头商务皮鞋。稀疏带卷的头发和那白得发亮的脸庞，搭上这么一身调调十足的着装简直不要太耀眼，只是站在那里就直接夺走了马路牙子上晨曦初露的光芒。“南方人。”直觉告诉我。北方的黑土地是无法养育出这样的油腻大叔的，任凭怎么肥沃都不可能。车站上下人结束，公交车继续启动向前，我离他逐渐近了，慢慢从眼前划过，我扭动身体，趴着车窗玻璃一直盯着他，不知道在好奇什么。直到身体扭到不能再扭，后脖子发紧带疼的我才转身回头坐好。应该有到200多度，估计不止，也有可能是300度，转一圈是360度，我转了大半个圈。我眼角最后的余光扫到他伸手叫住了一辆蓝色出租车。公交车窗玻璃上明显地留下了一上一下两道长短不一模糊不清的粉状肤色痕迹，是我额头和腮上的粉底液印痕。 “大清早——油腻大叔——小区门口——有公交不坐——打车”一连串的问号挂在我的脑门上，竟没发现车窗玻璃上挂着的那份尴尬……八卦从来不是我的风格，应该说压根也不在我的范畴之内。只是这个陌生的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的突然出现，就像惊鸿一瞥，强烈地撞击到了近日来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仓促和狼狈。也许，这也是我近段时间为什么喜欢坐公交的原因吧！公交车游刃有余地摇晃着，我的身体也有节奏地跟着摇晃着，我的仓促和狼狈同时也被摇晃着。视线一直飘落在向前的车窗外，思绪却一直停留在那个陌生男人那里。他得体的穿搭，像极了《繁花》里的宝总，却逊色于宝总。我裹着被子不分白昼黑夜地追了“宝总”三天两夜，所以我了解宝总，而对于他，却半分不了解。但他的穿衣格调足以媲美于大上海黄河路上那些风光无限、纸醉金迷的大佬们。这样想来，他一大早就出现在公交站附近的小区大门口是合乎情理的，必然也是上海人小资夜生活丰富常见的一角。“外室？二奶？情人？小三还是小四？呸呸呸！龌龊至极。”也不知道到底是他龌龊还是我的想法龌龊。我八卦得有些质疑自己……“那他一个南方人，穿的那样光鲜亮丽，一大早出现在小区门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商人？探亲？入赘……”我不停地烧杀着我的脑细胞。“首先，可以确定他是上海人，他具备《红色》里徐家妈妈的房客剃头匠的油头粉面。一个剃头匠成天西装革履，双色三接头皮鞋铮亮铮亮的，那就是上海人最好的特征。”还可以肯定他不是湖北人，一句“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就够够的。“那他万一是广州人呢？”“不会，广州人的骨架普遍看起来要纤细些，无论男女，还有那突出颧骨和厚嘴唇，比起穿着，广州人更青睐美食，不会是广州人。”“唉……要不说好奇心害死猫，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路上，每每到站公交上重复着的温馨提示都让我警醒一次。即便如此，也没能让我疯狂混乱的猜测收手。一个急刹车才发现车厢内早已都是满满当当的生面孔。“哎吆，我的头……”“怎么了这是？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本来就晕得受不了。”“前面好像堵车了。”“不是堵车，是交通事故，撞车了。”车厢内乱哄哄的埋怨声牢骚声响成一片。“不是撞车，是一个孕妇打车去医院产检，结果半路羊水破了，出租司机着急走神闯了红灯……”司机师傅探着脑袋，看着驾驶室前面那辆蓝色出租车旁边处理事故的交警，往车厢里解释着。“你不能在我车上生啊，太不吉利了。这都是什么事啊？真是倒霉催的。”出租车司机看着后排座椅上大汗淋漓的孕妇，没好气儿地喊着。说完，转身下车，跑到拦在车头前面的交警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说：“您高抬贵手，您高抬贵手。”“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法说，自己啥时候生都不知道。”“产检都没人陪着？真是可怜。”车厢里七嘴八舌的一阵猛喷！这下我彻底惊醒了。这局势是迟到的节奏，眼看到点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侧着身，踮着脚，抓着车厢横杆扶手，抬起腿跨过一个大包，从人堆里一脚一脚挤到门口，一边拍着车门一边大喊“师傅，帮帮忙，开一下车门，我要在这里下车，谢谢谢谢！”也许是事故的缘故，司机师傅没说什么就给我打开了车门，我疾步跳下车来，准备跑着去上课。跟着我一起下来了不少人，但是都没走，而是留在原地围观蓝色出租车里的一举一动。既然有警察叔叔关注着，我就选择赶时间要紧。“你这人穿的倒是跟明星似的，你老婆都这样了你还不赶紧想办法？”一个上点岁数的阿姨指着车里说着。“我打了120，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外地口音？”这下子我那中断了的八卦之心又蠢蠢欲动了。一跺脚，干脆我折回原地，挤进人群，“啊？还居然真的是他？”他坐在出租车前座上，后排座已经被孕妇的羊水湿透了大半。“她这样很危险，得赶紧想办法。”我说。“我打了120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早干嘛去了？有你这样的老公也真是悲催，看着人模人样的。”交警不屑一顾地训斥着，我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你可真是叫人嗤之以鼻！”“我不是她老公。”他好像觉察到大家异样的眼光。果然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你这种道貌岸然我见得多了，休想逃避。”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隔着车门，朝出租车前排座位上的他怼了过去。他撇了我一眼，推开车门，迈出一条腿，站起身冲着人群里大声喊着“谁是医生，或者护士也行，帮帮忙，能陪送到医院就行。”喊完，回过头来，隔着半拉挡风玻璃对着交警说：“警察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的事故由我来承担全部责任，包括对出租车司机的处罚，咱先把人送到医院，这样下去孕妇很危险。”此时，焦头烂额的出租车司机听到“包括他的处罚，”诧异的两眼放着光，脑袋却像个磕头虫似的迫不及待地不停歇地上下点着。“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先把孕妇安全送到医院。”两位交警异口同声地回答。说着便迅速指挥着疏散开了通道。“离医院不算太远了，我不是医生，但我愿意帮忙。”我接了他的喊话直接坐进车里。心想，“看你今天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出租车司机看着形势一片大好，眼角的鱼尾纹立马堆得满满的。麻溜地上车，关门，系安全带，打火启动，一溜烟儿地跑到了医院。停车，熄火，跑着进去喊来了医生护士，还推出来了一个移动床，大伙一块把孕妇抬上了床。“麻烦给我老公打个电话，就说我预产期提前了，电话号码是……”就在大伙儿快把她推到产房门口的时候，孕妇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啊？”“呃……”我看着我对面推着移动床满头大汗的他愣住了……孕妇立马明白了我的反应，忍着阵痛扭头对他说：“谢谢你，大哥！”这句“谢谢大哥”直接让我傻愣着呆滞在原地。此时的狼狈是不堪入目，是火烧火燎，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狠狠地瞪着出租车司机，“对呀！他最清楚他们俩的关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想到这里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女侠，我很欣赏你的侠肝义胆和拔刀相助。”我愣神儿的功夫他已经缴费回来了。就在这时，产房里跑出来一个护士喊着“孕妇难产需要输血，O型血，家属赶紧。”“糟了，我是A型，她家里人怎么还没到？”我说。“输我的，我是O型。”说着，他边脱外套边挽袖子跟着护士进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久久无法平静，自己的狭隘被一览无余。我面红耳赤地坐在产房门口，尴尬再一次包围了我。“哇，哇，哇”正在这尴尬之际，孕妇的老公伴随着产房里婴儿洪亮的哭声跑进来了。我总算得救了……“是个男孩儿，七斤四两，母子平安。”一名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报喜。“你好，护士，那个输血的人……”我急切地问。“多亏了他救急，他就在旁边休息室。”我跑着过去推开门看着脸色发白的他，轻轻地关上了门。“太好了，太开心了，我当爸爸了。谢谢你！谢谢你！”孕妇老公激动得顾不得男女有别，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不要谢我，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他。”我回头指着产房旁边的休息室……“人呢？”我竟然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来得及说一声“你好！”不用想，一定是在那句“母子平安”后。离开医院已是中午时分，想着他的一举一动我变得异常平静，往日的仓促消得荡然无存，悠然地走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看着这一幢幢的高楼大厦，让我想起了河南人，自古河南多瓦匠，那是建筑之乡。茗品茶庄，一定是福建人，也会有湖南人。小吃一条街，最正宗的热干面，那必定是武汉人。还有街道尽头火锅店里摆龙门阵的四川人……等等，等等。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莫名让我这个东道主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情缘。“你好，陌生人！”是你们丰富了这座城市的色彩；是你们让这座城市持续升温。你们的出现告诉我，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要时刻保持一颗善良与宽容之心，去接纳和关爱每一个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陌生人。“你好，陌生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愿意继续以一颗温暖之心迎接每一个陌生人的到来。我相信，每一个陌生人都会被世界温柔以待，这个世界会更加美好，和谐。最后，在这里我想道一句：“陌生人，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