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青春在泥潭

于言

生活于小县城的我，今年35岁，有车有房，带着15岁的女儿生活。有着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就是做了金牌月嫂。许多人，羡慕着还算如鱼得水的小日子，却不曾了解，我曾深陷泥潭十年，摸爬滚打，才得来如此的安稳。 15岁的我，不爱读书，顺着时代潮流，初中毕业就去南方打工，起初在电子厂的流水线，做着按部就班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为每月发工资，那一刻的喜悦。浑浑噩噩好几年，依然囊中羞涩，非主流的装扮，有一群臭味相投的朋友，消耗着青春，吃喝玩乐，也备受少男们的追求。 于是，我一不小心坠入了情网，他比我小两岁，穷追不舍，我难以抗拒。我们从宿舍搬出来租房，享受着其貌不扬，而又对我百依百顺的好。无非就是零食水果的满足，买平价衣服的欲望，我不顾家人的反对，选择远嫁，我以大女主的身份，赌凌驾于他的宠溺。顾不上他家庭的穷困潦倒，也听不进亲友的良言劝阻，一意孤行着，将爱情进行到底的誓言。 我们稀里糊涂，举办了简单的婚礼，住进他农村破旧的小平房。有了女儿之后，我们选择在家创业，东拼西凑资金，租店面，他学着装修，我带着孩子帮衬。手忙脚乱的每一天里，经济上的捉襟见肘，早已让我忘记了，做女孩时的潇洒，洗衣做饭的日常里，早没了恋爱时的浓情蜜意。即便节衣缩食，也无济于事。 而他开始原形毕露，从争吵，爆粗口，再到动手，我在痛苦的边缘去忍耐，不敢告诉家人，这是我为任性，而罪有应得的承受。我看着他的父亲打母亲，哥哥打嫂子，成为家常便饭，才发现，家暴是一种遗传，是一种氛围。 但，除了忍气吞声，还想着扬眉吐气。稀里糊涂没过明白，二胎意外来了儿子，舍不得打掉，就这样顺应自然。因为干重活，七个月早产，住进保温箱，成了一笔大的开销，为他的暴躁，又加了一个筹码。 他开始喜欢喝酒，一言不合就动手，与恋爱中的唯命是从，完全判若两人。我小心翼翼，在每天凌乱的生活里，在年幼嗷嗷待铺的孩子上，找寻母爱的回应。任凭所谓的爱情，在生活里碾压，粉碎，在物质匮乏的日子里，雪上加霜，又无能为力。但我想逃离的，绝不是贫苦，而是一次次将我身心摧残的伤害。 我等着孩子长大，盼着他改变，一次次又在他道歉里迷失，在他讨好里沉沦。生意也开始赚钱，而他却越加的张扬，我肯定着他的吃苦耐劳，去说服他冲动的暴脾气。即便，他一次喝酒而撞人的事故，我们不得已，甚至把老房子卖了，去赔付给对方，我都不曾想要离开。 那一夜，他依然拿着棍棒追出来，要打我，我拼命跑出，悄悄躲在树丛里，任凭蚊子叮咬，而不敢做声。一直等到天亮，才打车回了父母家里，母亲彻底寒了心，满是无奈与心疼。当他带来孩子上门赔礼，我又一次将柔软，给了软肋的孩子。日子确定过不好了，他反复无常，甚至变本加厉，年少无知，被蒙蔽的双眼，脑子进的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识人不明，是我主动犯的错误。 我们开始分居，把孩子丢给公婆，执意去电子厂打工。算是给当时的自己，最后都尊严，否则，寻短见，是我最好的结局。倘若孩子牵绊住了我，那也就一直绑定着我。他时好时坏，孩子很可怜，穿的破烂不堪，我忍了又忍，存了一点积蓄付了首付，算是走出第一步。 他的装修技术越来越好，从入不敷出，慢慢变得所剩有余。而，我们自由恋爱，丝毫没影响他朝三暮四。这一次，彻底死了心，我们各自养一个孩子，从此，兵分两路，各走各道。我将女儿寄宿于娘家，打工存钱还房贷。至少，日子依然很苦，但心很清净。 再后来，我试着学个一技之长，可以与女儿不分开。月嫂，是我可以想到更适合我的性格，兜兜转转，迷茫里求生，十年青春喂了狼心狗肺，也还了无知的债。30岁，我开始了真正的人生，从培训考证，实习，到金牌月嫂，我用了两年时间去摸索，工资也节节高升。我又学了相关的护理，理疗，厨艺。让我更加自信于，有足够的底气护女儿周全，还自己自由。 这期间，有亲友介绍相亲对象，只是见了又见，而没了下文。我已经在心底，怕重蹈覆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又怕弄丢。更何况，中年的我，不敢赌的就是婚姻，握在手心里的未来，让我更加安心。 我在婚姻里走了一程，十年的光阴，更多的是苦难，不堪回首的过往。曾在泥潭里越陷越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与勇气，爬了又爬，回望又回望，才得以拯救。又使尽了洪荒之力，将全身的泥巴，洗了又洗，擦了又擦，才落得干净。 这期间，无助的眼泪，痛苦的挣扎，伤心与悔恨，无数失眠的夜，都曾让我身心疲倦，吞噬我的大脑。我在年少时，迷恋爱情的美好，贪婪于男人对我的好，并不知，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在婚姻里，备受折磨，历经千帆，得以重生，归来已是中年妇女。 我平凡的农村父母，从一直催促我再嫁人。见证了，我的搪塞，我的挑剔，我的成长与独立，都让改写着他们对婚姻的认知，慢慢变得默不作声。我的这十年，又何尝不是许多女孩的缩影。 我风轻云淡的描述过去，是轻装上阵的勇敢。是非对错，无关紧要。前路漫漫亦灿灿，往事堪堪亦澜澜。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劫后余生，只做自己的太阳。 2025.9.1 于言（代）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