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楚格峰

山涧

　　《 阿尔卑斯的冰雪与湖光》

山 涧

一路风雨， 车轮碾过德国南部的乡间公路时，风雨里已浸着阿尔卑斯山特有的冷冽。那风不似平原的温柔，带着山石的冷硬与冰雪的纯净，一路牵引着视线向远方抬升——终于，楚格峰的轮廓在天际线处浮现，风雨模糊了这一块被岁月磨洗过的白玉，嵌在淡蓝的天幕上的艾布湖一片朦胧，但这块我心中的洁玉始终是最温润的翡翠。

停下车时，最先撞入眼帘的是艾布湖的水。那不是寻常湖泊的蓝，而是掺了冰雪融水的清透湛蓝，雨点洒落下来，水面轻轻晃动。湖岸的草甸还留着夏末的浅绿，零星开着几簇紫色的龙胆花，倔强地顶着微凉的风。远处的楚格峰倒映在湖里，山的冷峻与水的柔媚在此交融，连时间都似放慢了脚步，只余下风声与湖水拍岸的轻响。

乘坐索道向山顶攀升时，风景渐渐换了模样。起初还能看见山间的针叶林，墨绿的树冠在风中摇曳，偶有几处裸露的岩石，带着深褐色的纹理。越往上，气温越低，雾气也渐浓，窗外的世界慢慢被白色包裹。待索道抵达山顶平台，推开门的瞬间，寒风便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缩紧衣领。举目四望，天地间只剩一片茫茫的白——雪覆盖了山顶的岩石，覆盖了步道的边缘，连远处的山峦都隐在风雪中，只剩模糊的轮廓。原本该热闹的滑雪场此刻静悄悄的，缆车停在半空，雪道上积着薄薄的新雪，只有风在空旷的雪地里呼啸，並送走昨夜的干雪，像是在诉说着阿尔卑斯山的威严和风的凛冽。

站在楚格峰的观景台上，指尖触到冰冷的护栏，才真切感受到这片山脉的力量。阿尔卑斯山横亘欧洲，楚格峰作为德国的最高峰，不过是它庞大身躯上的一处褶皱，却已足够让人敬畏。冰雪在这里是永恒的主角，它们年复一年地覆盖山峦，塑造着地貌，也孕育着山下的生灵与文明。寒风掠过脸颊时，仿佛能听见历史的回响——从前的登山者踏着雪路向上攀登，牧民在山间的草甸上放牧，如今的我们乘着索道而来，虽方式不同，却同样在这片山水间，感受着自然的壮阔与自身的渺小。

在海拔三仟多米的阿尔卑斯山顶，乘观光火车下山，风雪渐渐小了。火车穿过漫长的山洞，沿着山间的轨道缓缓下行，窗外的风景又慢慢染上色彩。先是看到零星的积雪挂在树枝上，像缀着的白玉，再往下，雪迹渐少，墨绿的树林又出现在视野里，偶尔能看见山间的小木屋，红色的屋顶在绿树间格外显眼。车厢里很安静，有人靠着窗户看书，有人轻声交谈，车轮与轨道摩擦的“哐当”声，伴着窗外的风声，竟生出几分惬意。

火车抵达山脚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艾布湖上，湖水泛着暖金色的光。回望楚格峰，山顶仍隐在云雾中，仿佛刚才那片冰雪世界只是一场短暂的梦。但指尖残留的凉意，衣领间未散的雪粒气息，都在提醒着我，那片茫茫的白，那场呼啸的风，都是真实的相遇。

阿尔卑斯山从不是单一的风景，它有湖光的温柔，有冰雪的凛冽，有森林的静谧，也有山峦的威严。而楚格峰的这一日，从湖岸到山顶，从风雪到夕阳，不过是这片山脉千万种模样中的一种，却已足够让人铭记——铭记自然的壮阔，铭记冰雪的纯净，也铭记在这片山水间，那份难得的平静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