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之境——读《庄子》有感之九

海永贞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有无之境——读《庄子》有感之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永贞行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今天继续读《庄子•内篇•齐物论》。“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庄子的笔触总在言语将发未发之际盘旋,仿佛一只鸟在悬崖边振翅,既欲飞向苍穹,又深知一旦起飞便已落入有限的境地。语言自诞生之初就携带着自我否定的基因:我们说话,却不知这话究竟算是“有谓”还是“无谓”;我们区分有无,却不知这区分本身是否已然落入更大的迷障。</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庄子以极具思辨性的层层推演,揭示认知的无限后退性:“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每一个“有”都指向一个更原初的“无”,每一重肯定都暗示着更根本的否定。这不仅是一场逻辑的游戏,更是对认知边界的彻底追问——当思想试图追溯宇宙之源,它被迫不断退后,直至面对一个超越“有”“无”二分的深渊。在此视角下,我们所依赖的认知框架彻底失效,一切绝对尺度随之瓦解。于是,“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这一命题,并非诡辩,而是取消一切参照系后必然得出的相对结论。大小、寿夭,一旦脱离既定标准,便成为无实质的符号。庄子藉此指出认知与语言的深层困境:所有判断皆依赖于未被言明的前提,而这些前提本身仍可被不断质疑。</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更进一步,他提出“一与言为二”的悖论:当我们声称“万物为一”时,此言说本身已构成“二”——被言说的“一”与言说行为形成新的二分,继而推至“三”以至无穷。语言如同镜面,只能反射实在的碎片,而碎片之间的缝隙,或许才是存在本身的真相。</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面对言语的局限,庄子并未试图以更繁复的言说突围,而是强调“知止其所不知”的智慧:“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真正的觉悟不在于多说,而在于懂得沉默;不在于不断分别,而在于领会那不可分别的整体。所谓“天府”,是那种注而不满、酌而不竭的精神境界,因其始终开放,故能永葆丰盈;所谓“葆光”,是内敛而涵藏的光芒,不向外投射,却含摄一切光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在当今强调精准定义、无限表达的时代,庄子的“有无之辨”显得尤为珍贵。我们是否在过度言说中丧失了对不可言说之域的敬畏?是否在无尽区分中遗忘世界的整全性?真正的智慧或许不在于扩展知识的边界,而在于恢复对“不知”的尊重;不在于持续增益,而在于学会减损与遗忘,从而在“无”中体会生命的丰盛。</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一旦认识到万物本质的统一,言语反而显得局限而多余。庄子在千百年前对语言界限的思考,与现代哲学中对符号和表述的反思不谋而合。他提醒我们:最终,有与无并非对立,而是相生相融的整体。超越二者的分别,回归与天地万物共通的本质,不仅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世界,也能够帮助我们在无常的世界中更好地安顿自己的生命,在有限时空中,创造无限可能。</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