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陈楚生爆红歌曲《无题》存在多处语病

陈益林

陈楚生爆红歌曲《无题》存在多处语病

作者：陈益林

为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致敬先烈，陈楚生演唱的歌曲《无题》迅速蹿红。应该承认，作词者赵大白是想用写诗的艺术追求来撰写歌词的，歌词之中可圈可点之处确实不少，但也有一些词句存在语法问题。诗歌、歌词创作固然可以打破一些语法常规，但不能因此就随心所欲，将词句胡乱搭配，使句意扞格不通。

“终将一散的我们啊 是否还会再见吗”

此句在歌中一唱三叹，反复出现，但“是否”与“吗”是不能搭配的，要么改为“是否……呢”，要么把“是否”删去，这样才通顺。

多年前，由罗大佑作词、作曲，陈志远编曲，苏芮演唱的名歌《是否》，一口气连用了6个“是否”，用得就十分精确：

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

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

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

走向那条漫漫永无止境的路

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

是否泪水已干不再流

是否应验了我曾说的那句话

情到深处人孤独



“生如草木啊 怎悲以此歌”

歌曲《无题》中这句歌词令人费解。此句用了文言状语后置句“悲以此歌”，整句歌词翻译出来，“生命如草木的人（或：时代）啊，怎么能用这首歌悲叹”，到底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呢？“怎么”一词可以表示有疑而问，如“他怎么还不来呢？”也可以是无疑而问的反问，如“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生如草木啊 怎悲以此歌”中“怎”应该理解为反问吧，“怎么能用这首歌来悲叹”那不是否定了这首歌的价值？

“形似旷野的路像枪膛一样去而无往”

这句歌词语法上存在用词不当。没有“去而无往”的说法，只有“去而无返”的表达。“枪膛”是固定不动的，怎么会“去而无往”？即便改为“去而无返”，也无法与“枪膛”搭配，“去而不返”的只能是枪膛里射出的子弹。

附：

《无题》歌词

雷声后醒来的人

眼里充满了惊慌

哪想他见过最大的浪

是火蔓延过家乡

那漆黑的麦地

怎用野草瓦砾做食粮

没有屋顶的家就像枯井

一样不声不响

有个母亲怔在一只雨鞋前不肯离开

岁月曾给她无尽希望像大梦一场

有个孩子以为双亲在废墟中躲迷藏

生命像河流带走 带走了所有

终将一散的我们啊 是否还会再见吗

请再为他画一只白鸽 和山川湖泊

终将一散的我们啊 是否还会再见吗

生如草木啊 怎悲以此歌

从时间走出的人

是否还有话没讲

正如他再见此时的浪

是横渡他的遗忘

那灰色的归途

怎用无奈哭声作船桨

形似旷野的路像枪膛一样去而无往

谁的双手竟让 生命突然 间消逝无踪

多少名字 变成数字 却无法计量

谁不希望世间 不再无常 如常地老去

生命像河流带走 带走了所有

终将一散的我们啊是否还会再见吗

请再为他画一只白鸽 和寻常烟火

终将一散的我们啊是否还会再见吗

生如草木啊 怎悲以此歌

　　误将“是否”与“吗”搭配的错误现象时有发生，如腾讯网2025年8月31日有个标题也是犯了此种语法错误：甲状腺结节是否真的可怕吗？超声发现甲状腺结节怎么办？

其实早在2017年3月，《咬文嚼字》杂志就刊发过邹身坊先生的《“吗”、“呢”用法探异》一文，此文深入细致地阐述了“吗”与“是否”误搭的成因，及“吗”“呢”用法的区别，兹附此文如下：

《“吗”、“呢”用法探异》

作者：邹身坊

2004年5月6日《新民晚报》第九版有一篇《凯丽上海再演“刘慧芳”》，该文有凯丽照片一张，另附一行文字：“凯丽走进《女儿屋》，能否像当年‘刘慧芳’那样感动万千观众吗？”这话不通，改通它的方案有三：（1）改“吗”字为“呢”；（2）删去“吗”字；（3）删去“否”字。当然无论哪种改法，最好还应在“像”字前加个“再”字。

无独有偶, 2000年1月26日《申江服务导报》A15版一文中的“但是这是否意味着上市公司就此一劳永逸了吗”,也是错将“吗”字作“呢”用了。

那么上两例为什么不 通？“吗”和“呢”用法上又有哪些差异呢？我想从句式上作些辨析：

（一）“吗”字常用于“是”同“非”的问句。即把一件事情全部说出来，要求对方作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如：

（1） 你来上海吗？

（2） 这问题你想过吗？

（3） 你知道党的基本的策略任务吗？

有时可单凭语调不用“吗”字。如：

（4） 你也喜欢写散文？

（5） 就咱俩去？

“是”同“非”的问句，句末不能用“呢”。

（二）“呢”可作特指问。常用“哪”、“谁”、“怎么”、“儿”、“什么”等词特指发问。如：

（6） 这个道理在哪里呢？

（7） 这是谁捣的鬼呢？

（8） 党的基本的策略任务是什么呢？

（9） 你几时去面试呢？

这类句子可用“呢”字也可不用，但不能用“吗”字。比较例（3）和（8），便知“吗”、“呢”问法上的明显差异：前者是问“你知不知道”，要求的是肯定或否定的答复，而后者是问一项具体的内容。

（三）“呢”可作选择问。即并列两个以上的项目让答者择一的问法。如：

（10） 你是同意呢，还是反对？

（11） 努力于提高呢，还是努力于普及呢？

（12）你要学洋琴、提琴，还是学钢琴呢？

选择问句中前后可用两个“呢”，也可任用一个或都省去，但不能变“呢”为“吗”。

（四）“呢”可作正反问。正反问也是一种选择问，只是选择的项目是肯定和否定。如：

（13）你可否不再张扬呢?

（14）这花美不美呢？

（15）究竟有无必要开设这样的通宵书店呢？

（16）他能不能挑起这付重担呢？

同选择问一样正反问也不能用“吗”，因为“吗”只能单问发问。上面四例若要改“呢”为“吗”，只能就正反两方择一发问或作反诘。

（五）“呢”字用于反问时，必须加用“哪”、“怎么”、“如何”等词；“吗”却可直接作反问或加“难道”、“岂”，但不能用“哪”、“怎么”、“如何”等询问词。如：

（17）我怎能见死不救呢？

（18）满天星星，哪能下雨呢？

（19）你怎么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呢？

（20）这如何不是胡闹呢？

上面四例直接改“呢”成“吗”说不通，但相应的“吗”的反诘句是：

（21）我能见死不救吗？

（22）满天星星，还能下雨吗？

（23）你难道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24）这岂不是胡闹吗？

（六）“吗”用于句末必为疑问句，“呢”用于句末还可以有陈述句。这种陈述句又分两类：一为表示确认事实，语气不无夸张；二是表示状态正在持续。请看例句：

（25）这儿能抽烟吗？

（26）这儿能抽烟呢！

（27）远得很，有五、六百里地呢！

（28）明天走吧，外面下着大雨呢。

（29）他在里屋睡觉呢。

上面第（25）例，“吗”用在句末，只能是疑问句。（26）和（27）例，“呢”用在句末，现在却是陈述句，是前述的第一种。例（28）和（29）是“呢”字陈述句的第二种。要特别指出的是（25）和（26）两例：一字差的“毫厘”，“吗”和“呢”表述内容上的差异，相去又何啻“千里”。

“吗”和“呢”除都可用在句末，还都可放在句中。但这点仍有同异可说：同的是，都表示停顿和点出话题。下面三例用“吗”和“呢”都说得通：

（30）意见吗（呢），当然要提，可得注意点态度。

（31）这件事吗（呢），其实也不能怪他。

（32）煤吗（呢），能省就省点。

不同处是，作并举或对举时，宜用“呢”不宜用“吗”。如：

（33）下棋呢，我喜欢；游泳呢，我也喜欢。

（34）我呢，本来就不赞成；他呢，从来不关心这些事。

（35）不去呢，她必不会善罢甘休；去呢，她也不会饶了他。

（36）喜欢呢，就买下；不喜欢呢，就别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