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红了

周强国

<h1>  揣着前几日与十来位兄弟姐妹定下的 “风雨无阻” 之约,我冒雨奔向了柳江谢家埂的高粱基地。雨脚来得急且密,砸在柏油路上溅起半掌高的水花,不过走了一段路,裤脚就沾了潮气,凉丝丝地贴在脚踝。眼看雨势没有停歇的意思,我们索性将午餐提前到 11 点前 —— 总得为下午的高粱地,留足细细打量的时光。</h1> <h1>  倒真是应了 “天公作美”。午餐吃到一半,窗外的云层忽然裂开一道缝,先是几缕阳光漏下来,接着云絮慢慢散开,雨丝也跟着断了线。推开餐厅门时,风里裹着泥土与青草的清润,连呼吸都觉得轻快了几分。<br>  驱车到基地门口,才发现这里早已热闹起来。游人摩肩接踵,有提着竹篮的,有扛着相机的,还有牵着孩子的,来来往往的身影比镇上的集市还鲜活。算起来,我已有六十余年没见过地里长着的高粱了,今日一脚踏进田埂,过往的记忆竟被彻底推翻。</h1> <h1>  记忆里的高粱,是 3 米多高的 “瘦高个”,细秆子挑着穗子,风一吹就晃悠悠的;成熟后穗子总垂着头,像藏着心事的老者,透着几分 “谦逊”。可眼前的高粱,全然是另一副模样:秆子不足 1.7 米,却粗实得能攥出力道,仿佛每一节都憋着劲儿;穗子也换了姿态 —— 又红又亮的颗粒挤挤挨挨,像攒成宝塔的珍珠,整穗整穗地昂着头,直指蓝天。那挺拔的模样,仿佛正对着天地宣告:这是中国人的育种智慧,是中国农业科技扎在土里的硬气。</h1> <h1>  来的人都带着股子巧思,手里的物件没重样的:陶制的酒罐、粗瓷碗,竹编的提篮、背篼,还有宽檐的草帽;身上的颜色更是往 “红” 里凑 —— 红衣、红裤、红头巾,连撑开的伞都是艳红的,映着地里的红高粱,像把整个秋天的热烈都裹在了一起。有人举着道具摆姿势,手机里循环放着《九儿》的调子,拍抖音的笑声顺着风飘得老远;有人干脆坐在田埂上,就着高粱穗的影子吃起了自带的点心,连说话都放轻了声音,怕扰了这份热闹里的静。</h1> <h1>  最惹眼的是一家子四世同堂,玩得比谁都尽兴。大爷穿件无袖敞着怀的白褂,露出结实的臂膀,头上系着陕西汉子特有的白帕子,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都透着爽朗;大娘一身蓝花衣裤,头巾也绣着同色的缠枝纹,手里攥着个布包,时不时给身边的儿媳递颗糖;儿媳穿件大红花衣裤,头巾上的花簇得热闹,正举着手机给婆婆和公公拍合影;最小的娃娃四岁不到,穿件绿底碎花的小衣裳,绿头巾扎得齐整,背上还挎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几个捡来的小鹅卵石,一蹦一跳地跟着大人跑,小辫子在脑后甩来甩去。不少摄影爱好者都围着她,有人举着相机蹲下来,有人轻声哄着让她看镜头,那抹鲜活的绿,成了红高粱地里最软的光。</h1> <h1>  在这里,人们对红高粱的偏爱,早已没了年龄的隔阂。有人举着自拍杆,另一只手甩着红纱巾,边跳边唱,调子跑了也不在意,只顾着把笑脸凑向镜头;有人找块空地支起手机,跟着音乐跳起《丰收舞》,舞步碰得高粱叶沙沙响,裙摆扫过高粱杆,惊起几只藏在里面的小虫子;还有人左手举着酒罐,右手端着粗瓷碗,在高粱丛里扎个弓步,嘴张得老大,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仰头喝尽罐里的酒,把丰收的痛快都咽进肚里;更有人蹲在穗子旁,指尖轻轻捻起一颗红粒,对着阳光看,眼神里满是珍惜 —— 像是在与这片土地的馈赠,悄悄对话。</h1> <h1>  在钢筋水泥的城里待得久了,连呼吸都觉得带着些紧绷。可此刻站在高粱地里,看红穗映着阳光,听笑声裹着风,鼻尖萦绕着泥土与高粱的清香,连心底的褶皱都被这田野的鲜活熨平了。原来惬意从不是多复杂的事,不过是暂时放下城里的忙碌,回到土地旁,见一场热烈的丰收,遇一群同喜的人,把日子过成高粱穗子那样 —— 饱满,又明亮。</h1><h1><br></h1><h1> 2025.09.03</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