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哈尔茨·古镇篇（下）

星辰

二 韦尼格罗德（Wernigerode）

2021年9月11日，星期六。

二十年前的今天，阿富汗基地组织恐怖分子劫持了四架民用飞机，发动了对美国本土的自杀式恐怖袭击。纽约世贸中心双塔及七号楼先后坍塌，华盛顿五角大楼西翼部分损毁，造成包括19名劫机恐怖分子在内的共2996人死亡。

世界随之巨变。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几乎所有的德国城镇遭到盟军轰炸，幸免于难的极少。

座落在哈尔茨低山山脉的韦尼格罗德（Wernigerode）遭遇轰炸是1944年2月22日，著名的盟军“大周”行动中（“Big Week”，代号“行动理由” - “Opration Argument”，1944.02.20-25。一周内，美国和英国的空军共出动约6000架轰炸机和3670架战斗机，以装备工业为主要目标进行轰炸，从而摧毁第三帝国的空中力量。）。

韦尼格罗德在盟军的这次“大周”行动中，只是一个“机会目标”（Target of opportunity）。尽管如此，19架美国空军B-17轰炸机的轰炸，还是造成了200多韦尼格罗德人的死亡，很多房屋被炸毁，韦尼格罗德的“乐园”（Lustgarten）也遭重创。所幸的是，轰炸的主要地点是在新城；历史悠久的古城得以保全。

历史悠久的韦尼格罗德古城在战争中得以保全，一方面要庆幸没有被轰炸波及，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是归功于一个被称之为“救星”的人：古斯塔夫·佩特里上校（Oberst Gustav Petri）。

古斯塔夫·佩特里上校1945年4月初受命为城市最高指挥官（Stadtkommandant），受命抵抗正步步逼近的美国陆军第9集团军。但他放弃了扺抗！从而使韦尼格罗德几乎无损地于4月11日交由美军占领，连同24000居民和21000难民，虽然自己被第三帝国陆军第11集团军统帅部在纳粹党卫队的参与下，于第二天4月12日被秘密“就地正法”。

韦尼格罗德的救星，这是人们今天对他的称颂；但在当时，他在国防军中和人民中，只能被唾弃为叛徒或者懦夫。

历史无情，历史有情。

当年的宫廷花园位于新城和宫殿山丘之间，由沃尔夫·恩斯特·祖·斯托贝格伯爵（Wolf Ernst zu Stolberg）建于十六世纪。

又有许多江山故事，而这篇是“古镇”，就略过不表了。

我们去几乎可以同巴伐利亚新天鹅堡（Schloss Neuschwanstein）媲美的韦尼格罗德城堡。並且，只聊城堡，不论江山。

我们来得正好。这座中世纪城堡，经常因各种影视活动而关闭。

这个宏大的古城堡，如今的所有者是萨克森-安哈尔特州政府之下一个符合私法权利的独立基金会：韦尼格罗德城堡基金会（Stiftung Schloss Wernigerode），它的前身是韦尼格罗德城堡有限公司（Schloss Wernigerode GmbH）。城堡里面，是基金会所办的博物馆，自1993年5月1日起，这个博物馆平均每年有20万人次的访问者。

古城堡外墙和内墙之间的通道。

这还不是古城堡的内院，是“阳台”。

根据文献资料和推测，古城堡应该于1110年和1120年之间，在已经存在的韦尼格罗德民居基础上建造，城堡的统治者是阿达尔贝特伯爵（Graf Adalbert），在哈尔伯施塔特主教莱因哈德·冯·布兰肯堡（Halberstaedter Bischof Reinhard von Blankenburg）1121年的一份文件中，他被称为“Adelbertus Comes de Wernigerothe” 。

古城堡第一次的文献记载是1213年，“Castrum Wernigerode”，当年的它，无疑是哈尔茨一带最坚固的城堡要塞。

韦尼格罗德伯爵府並非是出身于哈尔茨的贵族，而是出身于原施瓦本贵族的仆从，而后演化跃升为贵族的阿达尔贝特·冯·海玛（Adalbert von Haimar），他在汉诺威附近的希尔德斯海姆（Hildesheim）一带拥有爵位，是通过萨利安王朝的亨利五世（Heinrich V.，1081-1125，德意志国王（1105-1125），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111-1125））才落脚于哈尔茨北部边缘，意欲扩展巩固皇帝在这一带的权势。

不知道这个骑士雕塑的来历😅

从城堡的阳台，观城堡脚下四周的近景远点。

又禁不住感叹壮美的江山，

感叹富庶的家园。

在城堡里的博物馆，有近50间供参观的“住房”，还原並展示十九世纪下半叶德意志高等贵族的真实起居。

而且据说城堡的内院也很浪漫。

若进博物馆，一定又是好几小时，我们决定以“不想排队”为由省略。

看，门前排着老长的队。

大约是到1429年，韦尼格罗德伯爵府男性断续，爵位遂由亲戚斯托贝格伯爵接任，城堡也归了斯托贝格家族。

这座城堡如此坚固，甚至在德意志农民起义战争中（1524/1525）也没被农民军占领。但到了三十年战争时期（1618-1648），强大的火炮使城堡无从防守，伯爵府迁至伊尔森堡（Ilsenburg），韦尼格罗德城堡长年成为空堡，遭受军队的抢掠洗劫，部分城墙和城堡损毁。直到三十年战争结束，斯托贝格伯爵家族才又决定重整城堡。

1671-1676，城堡被改建成巴洛克宫殿风格，而不再具备堡垒要塞的军事作用。

十九世纪后半叶，约从1858年起，奥托·祖·斯托贝格-韦尼格罗德伯爵（Graf Otto zu Stolberg-Wernigerode）对城堡作了大范围的改建和扩建；到了1885年，古城堡已成为一座辉煌富丽的宫殿。1890年，这儿升为侯爵府。他是德意志第二帝国举足轻重的政治家，自1878年起，他是俾斯麦的第一副首相，因意见分歧，他于1881年辞去副首相之职，但仍然是皇室近臣（总管，1885-1888）。

1945年的“土地改革”，使当时的博托·祖·斯托贝格-韦尼格罗德侯爵（Botho Fürst zzz Stolberg-Wernigerode）失掉了这座城堡/宫殿。

一份宫殿博物馆的广告说明。

今天也有一对新人来这儿摄影。

我们到城堡大阳台的咖啡厅喝酒吃冰激淋，

这儿的视角很好，能眺望远方的布罗肯峰在云上云下飘……

总有要走的时候，

我们还要去老城，要去看极具特色的市政厅。

瞧她们俩跳跳蹦蹦的，逛街她们很来劲。

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可以同新天鹅堡媲美？

再多看一眼，让记忆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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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在城堡的西边偏北。从城堡去老城中心，也就一千多米石子路。

碰到的第一条小街，叫科赫街，或叫“烧烤街”（Kochstraße），我管它叫“烧卖街”。有出处的：这条街原先是条“手艺人街”（Handwerkstrasse），做鞋卖鞋的，做手巾头巾披巾卖手巾头巾披巾的，肯定也有做糕做饼卖糕卖饼的。

路口一尊雕塑，形象不老不少，撑根棍子才没躺倒，不知做啥卖啥的。

烧卖街43号比较出名，在“谷歌地图”上都有标示，“老城最小的房屋”，成了供游客观赏的展馆：宽2.95米，带斜顶才总高4.2米，还分隔为三层：底层厨房，中间客厅，顶层阁楼是卧室，进门收1欧元。

这幢老城最小的房屋，建于1792年，距今也有229年的历史了。历史上有记载的是住过做布卖布的（Tuchmacher），住过做鞋卖鞋的（Schuhmacher）；没记载的也许住过做糕饼卖糕饼的（Pfannkuchenmacher）。

看着和奎德林堡老城差不多，石砌路面的小巷，两边尽是有些年代的桁架/框架砖木结构民居。

我们快到市政厅了，市政厅前照例是广场（市场）。

市政厅的东立面，市政厅坐南朝北。

有新娘子在这儿出嫁。

这会儿正好背光，恰好一片灰云遮住了太阳。

门廊城徽上方铭牌上刻着市政厅的历史：阿达尔贝格家族伯爵府最后的一位伯爵海因里希伯爵（Graf Heinrich）建于1420年，用作游乐场所；並于1427年作为礼物送给了市府，市府开始也用作游乐，比如举办狂欢节（Fastnacht），直到十六世纪才改建成市政厅（1544）。

老城市政厅广场边基本东西走向的最热闹的街（按北京的说法是“一环”）：朝西的西大街（Westernstrasse）和朝东的宽大街（Breite Str.）。我们先走西街。

200米后，就走到了西门楼。

然后走东街，这条宽大街，比西大街长些（约600米），也更热闹些。

有街头艺人卖唱。

有水池喷泉，有孩童玩耍。

还有从这儿上宫殿的带汽车轮的小火车（Wernigeroeder Schlossbahn）。

尽头的“摩天轮”，俯视着老城横七竖八的小巷大街。小巷大街，分割着两旁干净整齐的老宅。

宽街长些，从它的横街向南，能看到巍巍的城堡虎踞龙盘。

石堡虎踞，丘山龙盘，王侯之宅啊……

感谢佩特里上校，使这座古城免遭战火；感谢负责任有担当的政治家，使东西两德和平统一；

江山是人民的江山，田园是百姓的田园，岁月才真正静好。

又想起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又想起二十年的如箭光阴。

世界再次巨变。

美军才撤兵，阿塔又掌权，命运下山高水远的人类，如何共同体！

三 女巫舞蹈广场（Hexentanzplatz）

星期天是此行哈尔茨的最后一天。

因为说好租的民居钥匙上午9:00就要交的，所以很早就早操早餐，离开之前，还自拍摄了一张集体照。

回鲁尔区之前，至少还有整个上午的时间，我们选择了去离住地最近的女巫舞蹈广场。

可以想象，女巫舞蹈广场最有趣的应该是在4月30日之夜，沃尔普吉斯之夜（Walpurgisnacht）。

我们只是随便看看，然后在回程路上去计划中的哈尔茨格罗德（Harzgerode）。

这个随意之选太妙了！

“古镇篇”里放这个，有点不切题。但无论如何，“女巫”这个题材，是欧洲古老中世纪的大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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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历史上，约在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十五世纪至十八世纪），成千上万的所谓“巫师”（女巫，也包括男巫；能读会写，拥有常人不懂的草药知识……）被搜捕和被迫害。他们中的大部分，被所谓的宗教法庭在没有辩护的状态下活活烧死，成为天灾人祸和瘟疫病害的替罪者。“猎巫”（Hexenverfolgung），是一片永远不能忘却的黑暗和罪恶。

1486年第一版的《女巫之槌》（Hexenhammer），是猎巫发起人之一，德意志天主教道明会神学家及宗教判官海因里希·克雷默（Heinrich Krämer）撰写的一部搜捕迫害女巫的书籍，它详尽系统地提供了识别、举报、和审判裁决女巫的各种方法。至十八世纪末，这部邪恶的文字，居然一共出版了29版，多达30000册，仅次于《圣经》。

也许正是女巫的相助，而不是气象预报的准确率问题。昨日从哈尔茨山脉返程前，去了波德峡谷之上的“女巫舞蹈广场”（Hexentanzplatz），依然无雨，依然秋日的阳光，依然亲切温柔。

实际上这是一个孩子们或年轻人玩乐的好地方。虽然女巫的雕塑被一如既往地刻划成有着鹰钩鼻的丑陋婆娘，但深不见底的波德峡谷（Bodetal），峽谷之上罗斯特拉珀（Rosstrappe）壮观的花岗岩峭壁，哈尔茨苍翠的高原，和高原岩顶飘然的秋风，让人不禁向往那如痴如梦翩翩起舞的仙女……

星辰，2021.09.13 晨於波鸿

这个广场许多雕塑，却没有舞蹈的。

女巫的雕塑，都被刻划成吓唬孩子的模样。

鹰勾鼻，深凹眼，是不是红头发？

她们俩也装巫弄婆，随地起舞。

跳完舞，精神抖擞，去看舞蹈广场最出名的三尊雕塑。

这是群雕中的一组主要雕塑，是哈尔茨奎德林堡当地艺术家约翰·穆勒（Jochen Müller）的作品。魔鬼（Teufel），所选 材料据说是冰川漂砾。

魔鬼的脚下是人炼（造）出来的小精怪霍蒙库鲁兹（Homunkulus），在歌德的《浮士德》中也有相关情节。

这是个极有意思的形象：据说每个在哈尔茨山区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她的故事，但在通讯如此发达的今天，互联网上没有一则相关她的消息。她是所有女巫的外婆（或祖母，Die Hexengrossmutter/the grandmother of all witches）瓦德琳达（Wadelinde）。

身材妖娆，面目狰狞，肩上还背着一只吓人的老鼠。

不知那位哈尔茨的艺术家穆勒先生是根据什么蓝本塑造出这种形象的，他见过一个女巫？或者是依着《女巫之槌》的描述？

女巫房。

这形象我不讨厌：肩上停着猫头鹰，跨下骑着飞扫帚。

哈利·波特的师姑？

这个也还行：扫帚换拖把，右手施魔法。

其实，“女巫舞蹈广场”是仙气缭绕的地方。

它座落在哈尔茨山脉“高原”，飘逸在波德峽谷之上。峽谷两边，峭壁幽险，松林森然，不是仙女，何以舞翩迁！

听波德峡谷的诗，叮叮咚咚，流向远方；

看罗斯特拉珀花岗岩，峭壁威严，山坳里，红瓦隐约；

青石举剑护蓝天，

绿叶舞袖仙女来，

一揽全世界。

四 盖恩罗德/哈尔茨格罗德

（Gernrode/Harzgerode）

以下的每个古城，一个地方，两张像片。

这篇美篇以“古镇”为名，是为了和故乡套近乎。也不算离谱，这儿的古城，再大，也大不过故乡的古镇；区别有点，故乡的古镇，多半是为了发展旅游发展经济而着意开发，一条长长的吃街，一条长长的货街，几座石拱桥跨过潺潺流水，桥上刻着还不及磨平的往年；此间的古城，一溜桁架砖木结构民房，一座居高临下古堡宫殿，酒吧铺 ，咖啡馆，总有雕塑在市政厅前，唠叨的故事几百上千年。

还是各有各的好。

就此收笔了。读美篇的，若有机会，哈尔茨绝对是个徒步旅游的好地方。

星辰，2021.09.16-19 整理於波鸿

星辰，2025.09.02 再整理於波鸿

伴乐：

贝多芬降B大调钢琴奏鸣曲，Op.106，I

演奏：克劳迪奥·阿劳（Claudio Arrau）

盖恩罗德，很小的古镇，居民人数才3394（2020年底统计）。

我们才去了一个点。围着这个点，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想要看的面。

圣西里亚库斯修道院教堂（Stiftskirche St. Cyriakus），一座十世纪的前罗曼式（奥托式）建筑（在十九世纪的一次大规模维修中，人们尽力地将它回复到十世纪的原始面貌），是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建立者奥托一世大帝（Otto I. der Große）时期，东萨克森边疆伯爵格罗（Markgraf Gero）建立的盖恩罗德女修院教堂（Stiftskirche von Frauenstifts Gernrode）。

1521年，修道院院长伊丽莎白·冯·维达（Elisabeth von Weida）追随宗教改革，这座教堂属于世界上最早的信奉新教的那批。

这是教堂的西立面。

只有走进教堂的内院，才能看到教堂的南立面。

南立面果然是有些特点的，三个层次：主廊，侧廊，加上並不多见的双层回廊结构。

哈尔茨格罗德比盖恩罗德大了少许，2020年底的人口统计是7621。

文献记载能证明这古镇的久远历史：三岁就成为德意志国王的奥托三世（Otto III.），于公元993年授予这个“城市”市场、货币、和关税权。

但我们现在见到的眼前这座市政厅，却是建于1900/1901年的新建筑，是在十七世纪原址老建筑的基础上改建的。

这组市政厅前广场上的喷泉雕塑，也是那个哈尔茨雕塑家穆勒的作品，于2013年完成。

要表现的是这个城市所拥有的矿产资源：矿工（Bergmann），矿井灯（Frosch），和矿山精灵/山神西尔贝里希（Berggeist Silberich）。Silberich（西尔贝里希）是为山神出标竞赛所选的名。

最后一个景点是瀑布，塞尔克瀑布（Selkefall）。

这次在哈尔茨，抬头低头都是低山山脉，早出晚归景点之间也都在盘山道上转，水还真看得少了些。

塞尔克河是波德河的支流，总长才64.4公里，源于上哈尔茨（Oberharz），而在韦格莱本（Wegeleben）镇流入波德河。

这个瀑布虽小，却水流湍急，看着完全是自然所成。但事实上，这是个人工瀑布，是欧洲工业革命时期因建造钢铁厂和水坝而将塞尔克河截流引流而形成。

一个老汉正在聚精会神地拍摄瀑布，

那我也摄一张，作为这篇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