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之十二】轮训第一天

啸傲长空

1993 年 4 月初，新兵刚下连不久，大地回暖，杨柳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芳草地大院里的角角落落，小草也稀稀拉拉冒出了头，给井然有序的警营增添了几分意趣，在层层筛选中，我有幸被选拔为连队的预提骨干，即将前往教导大队参加为期三个月的轮训。

那一天早晨6点，空气格外的清新。我和一同被选拔出来的9个战友，没有像往常一样正常出操，都扎好腰带、带上马扎、背着被包登上了准备前往教导大队的解放牌大卡车。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期待。我格外的高兴，因为只有参加培训，才能提拔为正、副班长，有了正、副班长命令，才有资格报考军校，这是报考军校的硬性条件。

“都坐好了，咱们这就出发！”教练班长扯着嗓子喊道。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大卡车缓缓驶出连队大院。我们坐在车上，迎着春风，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四环路上的景物，如幻灯片一般快速闪过，卡车出了城区，一路向教导队（也是新训基地）飞驶。我也暗暗下了决心: 一定要好好训练，决不拖后腿，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回报连队对我的培养。

“长空！我跟你说件事。”坐在我旁边的战友江美，他皮肤白皙，是连队军体班的军体王子，平时属他鬼点子多，是我们同批老乡中最聪明的一个。他轻轻捅了捅我。我侧过身，就听他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听连队那些老班长们说啊，这教导队其实就是磨砺我们意志的地方，训练加量、精神上摧残，三个月的时间，让我们脱层皮，脱胎换骨呢！你听说过吗？我们几个一定要团结一心，互相鼓励，不要出现一个掉队的。”

我笑着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管理上特别严格，饭前十分钟不搞别的训练，只跑一趟400米障碍，一趟障碍跑下来，直想吐，哪还想吃饭。所以，大家都抢着去打饭呢，可以避开饭前的折腾。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做好了吃苦受罪的准备。”我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犯嘀咕，这教导队到底有多苦，谁也不知道，但我懂得，这次轮训是对我军旅生涯的一次重要考试。

这时，老乡江坤林在一旁大大咧咧地开了口：“怕啥呀！咱们仨都是农村娃，什么苦没吃过？来到了这大都市当兵，还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呢！父母以我们为荣，我们不蒸馒头争口气，不就是几个月的强化训练吗？有什么可怕的？”他这么一说，，车厢里紧张的氛围缓解了许多，可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但为了我的理想（当兵考学），我没有选择，再苦再累也要扛下去。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卡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心里“砰砰”直跳，跟着大伙下了车。一下车，列好队。看到一身材魁梧、眼神犀利的中尉警官站在那儿。列在我旁边的孙刘红悄悄告诉我：“这就是教导大队主抓我们训练的王参谋，听说他是个狠人。”我心里更紧张了，不自觉地扣好了手形、挺直了腰杆。

王参谋往前迈了两步，对着我们来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你们可都是连里挑选的尖子，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那是没得说。扎腰带的标准，你们也都清楚吧？我检查一下你们扎的腰带是否符合要求？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的连队优秀战士？”他那声音，跟洪钟似的，在我耳边“嗡嗡”直响。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故意找事吗？在车上坐着马扎，腰带扎紧了坐在车上多难受呀！”大家都犯起嘀咕起来:“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鸟’，看来，这三个月想糊弄过去，太难了！”

王参谋开始挨个检查，一边检查一边严厉地批评：“看看你们这腰带，成啥样子了！作为预提骨干，腰带都扎不好，以后还咋带好兵？做表率？”我们一个个低着头，谁都不敢吱声，一场暴风雨即将上演。

检查完毕，王参谋大手一挥，说道：“看来，你们要求很松呢！现在就给你们上第一课——倒功训练！”我一听，心里更慌了：这刚来还没喘口气呢，这就开始训练了？这倒是更像体罚，吓得我冷汗直冒。可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上啊，我偷偷看了看其他战友，大家脸上也都是紧张的神色。我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能怂，放松心态，迎接挑战。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大伙一起，做好了挨练的准备。

“倒功训练，比如前倒，要直挺身子向下倒，在身体离地面成45度角时，双臂迅速张开，用力拍打地面，用前臂和脚尖撑起整个身子。”王参谋开始讲起了动作要领。我绷紧弦认真地听着，虽然以前也练过，但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听参谋讲，自己也在脑海中记动作要领。王参谋继续说道:“今天的训练，就在主席台水泥地上进行，逐个逐个操作，而且一个人合格，不算合格，你们大家整体合格了，今天的训练任务才算完成。”

我们心里都在骂着王参谋，按照他的要求，排好队，教练班长把我们带上了主席台。江美悄悄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长空，我有点害怕，这万一没掌握好技巧，胳膊摔坏了怎么办？我还没娶媳妇呢！”我强装镇定地回他：“别怕，按着动作要领来，应该没啥问题，但用手去拍水泥地，肯定会有点疼，别磕着肘部就没事。”江坤林在另一边不屑地哼了一声：“怕啥，不就是倒下去嘛，有啥难的。别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预备——倒！”王参谋一声令下，我们纷纷向前倒去。“砰”的一声，我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感觉后背都要裂开了，疼得我差点叫出声来，心里直骂：“他妈的，这哪是人受的罪啊。”江美也摔得不轻，他爬起来后，龇牙咧嘴地说：“哎哟，这也太疼了，我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江坤林倒是嘴硬：“这算啥，小意思，接着练！”

“起来，再来！动作要干脆利落，别像个娘们儿似的！”王参谋喝道。我们咬着牙，爬起来继续训练。这次练前倒，王参谋亲自示范，一边示范一边喊着要领：“重心前移，两膝稍弯，同时两臂前摆……”我按照要求做，可刚往前倒下去，右胳膊就狠狠地磕在了地上，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心里又气又急：咋这么倒霉呢，胳膊也明显肿了起来。

江美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关切地问：“长空，你咋样啊，胳膊没事吧？”我咬着牙说：“没事，小伤，接着练。”江坤林在一旁鼓励道：“坚持住，咱们不能当孬种。”

没想到，来这儿的第一天训练，就从白天干到了晚上。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灯光洒在训练场上，显得格外冷清。我们又累又饿，肚子咕咕直叫，可王参谋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妈哟！这王狠人连饭也不让我们吃。”一个战友小声嘟囔道。

“别抱怨了，小心让他听到了，坚持一下吧，他这也是对我们心理承受力的一种变相考验，也是在故意激怒我们，我们决不能上了他的当。”我安慰道。其实我心里也在打鼓：这样下去，我能坚持多久，三个月我能平平安安结业吗？也为自己担忧起来。

终于，在凌晨2点，我们总算过了关，王参谋才宣布训练结束。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宿舍。我的右胳膊“粗”了很多，疼得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我也不想洗漱了，倒到床上就睡。江美走过来，看着我肿起来的胳膊，心疼地说：“长空，你这胳膊得赶紧处理一下，我陪你去医务室吧？”我有气无力地说：“算了，先睡吧，明天再说。”

躺在床上，我浑身疼得睡不着，心里想着：这教导队的日子可真不好过，一定要坚持下去，决不能当逃兵。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清晨五点，天蒙蒙亮，起床号将尚在昏睡中的我们猛地从睡梦中扯出。这刚刚才睡了三个小时，我们心里难免有些怨气，但也得服从，大家迅速穿戴好装备，第一个五公里武装越野就此开始。沉重的装备压在肩上，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但无人退缩。

自那刻起，为期三个月的魔鬼式训练正式拉开帷幕。高强度的体能训练、班、排长的故意采取的精神折磨，不断挑战着我们的极限。在这炼狱般的训练里，我咬着牙一次次突破自我。也让我一步步成长，为我以后的军旅生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