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水墨长卷利马水道 南极之旅(十一)

跟我出发

图 文 ： 跟我出发

美篇号 ： 713038

　　南极航行第五天，恰逢2025年2月2日农历正月初五，如今我已完全适应邮轮上的海上日常。

晨光漫上甲板时，我正追着虎鲸的身影奔跑——三只虎鲸并排剪浪前行，墨色背鳍如锋利的黑刃，划破泛着微光的海面，尾鳍摆动间搅起细碎的银浪；不远处，两只阿德利企鹅突然从水中跃起，流线型的身躯带着点点碎光，转瞬又灵巧潜入，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海上浮冰缓缓飘来，撒下艺术品的气息又随浪而去；远处的冰山凝着莹白，宛若沉在蓝海深处的巨大玉璧；船舷下水浪似大笔挥染的国画，这般鲜活的景致，又悄悄偷走了南极一个宝贵的早晨——每一秒的灵动，都成了转瞬即逝的珍贵。

回想这几日南极行程，节奏紧凑如“行军打仗”：船方每晚的日志会、通报会与培训会我场场不落，乘冲锋舟巡游、登陆雪山，每次两小时的行程也都扛了下来；为拍日出、冰山与极地动物，常凌晨四点半就起身，可惜登甲板时总遇小雨或阴天，倒有旅友为抓拍干脆睡在7层全景休息室。唯一的难，是穿脱那身厚重的“盔甲”。

　　所幸此次南极之行精力充沛，我仿佛带着一只“聚宝袋”，将沿途的绝美景致与满心的愉悦畅快，一一“敛”入囊中。且今天出行，会有更大收获。



今天是进入南极后任务最重的一天，要完成3次巡游与1次登岛。上午首站，“海洋无极号”将自北向南穿越南极冰山中最狭窄的利马水道。这条水道因景致壮美、通行条件苛刻，成了南极探险的热门地，能否通行却全看天气与海况。不过我信得过探险领域的老牌团队夸克公司，这次穿行定会顺利。

　　上午8点43分，船舷破开利马水道的晨雾，我攥着栏杆凝望前方：远处黑褐色山影立在天际，岩层粗糙轮廓隐约可见；冷硬黑山与晶莹蓝冰的质感格外真切；海面泛着黑蓝色莹光，像宣纸上晕开的第一缕花青墨。这片被称作“南极水墨长卷”的海域，接下来的每一眼航行景致，都是独一无二的绝笔。

眼前的海域宛如一座冰品艺术宝库，静谧得让人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响起：“各位旅客，这片海域便是利马水道，我们即将开始穿行，请大家前往甲板观赏。”

　　昨晚的每日预告会上，探险队队长JAKE已为我们详解利马水道：它地处南极半岛，坐标南纬65.024度、西经63.854度，一头连伪雷纳角，一头接卢克角，是南极大陆与布斯岛间的狭长海域。海峡全长约11公里，最宽处约1600米，最窄处仅800米——更因两岸堆着冰山与浮冰，实际能通行的航道还要更窄。而这，正是南极探险里一场看得见、摸得着的“冰与船”危险对话。

1873年，德国探险家爱德华·戴尔曼首先发现了这条水道，当时没给它起名字。25年之后的1898年，比利时探险队队长亚得里安·杰拉许穿过水道并画了地图，为了纪念同事查尔斯·雷麦瑞，命名“雷麦瑞海峡”（Lemaire Channel），后称利马水道，其实是“Lemaire”的音译。

邮轮小心翼翼缓缓前行，目之所及，两岸群峰海拔超300米，从雾中渐次显露出轮廓。

　　两山左侧是南极大陆延伸而来的山体，深褐色基岩如被岁月打磨的礁石，表层覆着厚薄不均的冰雪，像给黑褐色画布缀上了碎银；右侧布斯岛的山脊同样以深色岩石为骨，冰雪或沿着岩壁倾泻成短浅冰瀑，或堆积在峰峦顶端勾勒出冷峻线条。

　　中间的水道宛如巨斧劈开的裂隙，墨蓝色海水在深色山影间静静流淌，活脱脱一幅以黑褐为底、银白为纹的水墨长卷。我感觉身体好象离开了地球，心直接与宇宙无障碍的沟通，这种感觉在地球的其地方是不曾感受到的。

南极的气候总带着极致的纯粹，这里常年低温，平均气温在零下20摄氏度左右。我们来时正是夏季，这个时间为12月到2月短暂升温，但也多在零下5摄氏度至零下10摄氏度左右。大家为看邮轮如何穿过这狭窄水道，都在甲板上咬牙坚持。

　　利马水道凛冽的风格外“克制”，给足了我们面子，它只轻轻拂过海面，不掀起浪，把雾吹得慢慢流动，为这幅长卷添了几分动态的韵致；偶尔有阳光穿透云层，没有强烈的直射，只有柔和的漫射，把冰的白、海的蓝、雾的灰调和得恰到好处，像极了水墨画里“淡彩晕染”的技法。

　　

水道里的海水是极深的墨蓝，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若不是船尾划出的白色航迹，几乎要以为船是悬在半空。这墨蓝并非单调的色块，近岸处泛着淡淡的青灰，往中央渐变成浓黑，层次分明得如同“墨分五色”的讲究。

　　行至水道中段，广播里的提醒打破了宁静：“前方即将进入最窄段，我们乘坐的‘海洋无极号’将贴着冰沿穿行。”我将身体探出甲板，只见两侧的冰崖突然“近”了许多，左侧冰壁上的冰棱清晰如倒悬的白玉尖刀，右侧海面上的浮冰离船身只有几米，冰裂纹看得一清二楚，我真想触摸到它。

引擎声渐渐压低，船身缓缓放慢速度，连船舵细微的转向都能隐约感知。128米长的邮轮在窄峡通道里稳稳前行，我不由得感叹，不愧是享誉世界的船长——船身在他手中，竟灵活得像支在宣纸上游走的毛笔。眼看邮轮与冰山擦着边驶过，窄段的冰崖愈发巍峨，蓝冰的层次更显浓郁，海水泛着细腻的墨色波纹，活脱脱是水墨长卷里最紧凑精致的工笔段落。我急的手脚不随活，又想录完整穿行水道的视频，又想拍下最窄处穿行的镜头。

不过十几分钟，船便驶出窄段，两侧水道渐渐变宽。只见成群的企鹅在戏水，远处浮冰上，海豹趴在上面晒太阳，圆滚滚的身体是淡淡的灰，与冰、海相映，像是画师添上的“活物”，让长卷有了动态美。向导说，正是南极的低温气候，才让这些冰与雪得以长久留存，让利马水道的水墨意境终年不褪——若是少了这份寒冷，冰崖会消融，浮冰会化去，这幅长卷也就失了魂魄。

船出水道南口，远处传来低沉鲸鸣，如古寺钟声回荡。片刻后，墨蓝海面上，黑色背鳍与扇状巨尾先后浮现又沉下，让眼前景象似活过来的长卷，鲸尾便是点睛之笔。此时阳光穿云，洒在鲸尾划过的海面，细碎金光如给墨色长卷镶了金边。

　　上午9点18分，船驶出利马水道。我回头望去，晨雾又将水道裹住，只留两道淡淡的冰崖轮廓，像是画卷的收笔。想起探险队队长最初说的发现与命名，想起这里的气候与四至，忽然觉得，利马水道不仅是一幅水墨长卷，更是一段被冰雪封存的故事——1873年的探险者初见它时，想必也被这份纯粹震撼；如今我们乘着邮轮穿行其间，不过是接过了欣赏这幅“自然画作”的接力棒。

回到船舱，我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却觉得没有一张能留住利马水道的美——照片少了雾的朦胧，缺了风的流动，更装不下鲸鸣的悠长。原来，这幅用冰为笔、海为墨、气候为韵的水墨长卷，只能存在于南极的晨雾里，存在于每个穿越者的记忆中，像最珍贵的古画，无法复制，只能珍藏。

接续南极之旅(十二)——巡游在海上城堡普雷诺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