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Carnarvon, Day 24, 8,006KM</span></p> 清晨遇到油管主 <p class="ql-block">昨天晚上的纳努塔拉驿站格外热闹。营地外公路对面搭起了乐队,从七点一直唱到快十点,音乐与欢呼声此起彼伏。我原本想过去凑凑热闹,却被 Gerry 坚决制止了。他说那是萨兰伊人(Thalanyji)在庆祝他们获得从昂斯洛(Onslow)到纳努塔拉(Nanutarra)的“原住民地权”十周年,肯定很多人喝酒,去了不安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有人迹的日出总让我感到充满希望与温度</span></p> <p class="ql-block">昨晚睡得有些晚,清晨起身时,太阳已悄然爬上了树梢。驿站在微凉的晨风中依旧静默,只有几只鸟从远处掠过,划出短暂的身影。天上铺满厚重的云层,灰紫的云块沉沉压下,将晨曦大半掩去,却让那抹破晓的橘红愈加炽烈。天际仿佛被火焰点燃,在天地之间撕开一道耀眼的裂口,把未褪尽夜色下的红土映得通红,也在地面上留下了铁皮屋舍与木桩的清冷剪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正在直播的油管主</span></p> <p class="ql-block">像往常一样,遛完 Toby,我回到营地开始煮咖啡。隐约听见 Gerry 在不远处和人说话,等他回到房车后才告诉我,有个准备做直播的油管主想采访他,聊聊路上的感受,他直接拒绝了。</p> <p class="ql-block">“哼,那是她找错人了,要是找我,肯定不会被拒绝。”我半开玩笑地说。</p><p class="ql-block">“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所以才没她提起你。”Gerry 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他对做社会类话题的油管主一向有偏见,认为他们轻松骗钱。所以他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让我意外,否则,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老婆推出去炫耀一番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晚上住帐篷,白天做直播的女油管主</span></p> <p class="ql-block">其实 Gerry 对油管主的偏见大可不必。别的不说,油管上确实也有不少用心的好主播。就拿今天遇到的这位来说,背着一堆录音设备,跑到这荒凉的驿站来,白天忙着做直播,晚上只能住在帐篷里,如此折腾,还要遭像Gerry这样的人拒绝,她的油管做的一点也不轻松。</p> 皮尔巴拉最后的旷野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皮尔巴拉地貌,荒凉、单调,带着粗粝的力量感</span></p> <p class="ql-block">今天我们要走完皮尔巴拉最后的一段旷野,到加斯科因地区(Gascoyne Region)的卡纳封镇(<span style="font-size:18px;">Carnarvon)露营。那里是富饶的果蔬之乡。</span></p> <p class="ql-block">从纳努塔拉(Kanutarra)出发,公路依旧在红土的旷野中延伸。清晨的阳光把大地照得炽烈,铁锈般的颜色在眼前晃动,仿佛连空气里都带着尘土的味道。两侧是低矮的灌木和稀疏的桉树,孤零零地立在高原边缘,像守望荒原的哨兵。这里是典型的皮尔巴拉地貌,荒凉、单调,却有种粗粝的力量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米尼利亚河畔的公路驿站</span></p> <p class="ql-block">向南开,一路上除了看上去荒凉贫瘠的牧场,没有村镇。到了距纳努塔拉160多公里的米尼利亚河附近,Gerry把房车开进了公路边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米尼利亚河驿站(Minilya Roadhouse)。</span></p> <p class="ql-block">这一带,旱季河床空旷干裂,只有桉树和灌木在岸边默默守候。但雨季来临,洪水便会在这片沙洲中奔涌而下,把沉寂的大地冲刷出生命的气息。因此,十九世纪的牧场主们选择在此扎下营盘,建起米尼利亚牧场,放牧成群的牛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废弃的蒸汽拖拉机还在守望着百年前的记忆</span></p> <p class="ql-block">如今的驿站显得格外荒凉,每当有大车驶入,缺乏树木遮挡的空地便会被卷起漫天沙尘。后方的营地冷冷清清,鲜有人愿在此停留。旁侧的空地上,几台锈迹斑驳的蒸汽拖拉机、搅拌罐和废弃的马达静静伫立,仿佛只有它们还在默默地守望这里曾有过的热闹与喧嚣。</p>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进入加斯科因地区后,地貌渐渐起了变化。河床两侧成片的相思树与桉树相继出现,虽在旱季多已干涸,却依稀能想象雨季洪水奔涌的壮阔。大地的色调也从刺眼的赤红转为柔和的褐黄,空气里少了几分燥热,多了几缕清润。</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加斯科因地区地貌</span></p> <p class="ql-block">路边时不时点缀着一片片粉红色的野花,像一簇簇的小尾巴,在风中摇摆。仿佛是上天怕这片土地过于寂寞,随手洒下的几笔粉墨。就连一向不善抒情的 Gerry 也忍不住感叹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令人惊叹,谁能想到,在这片荒草之间,竟随意点缀上如此亮丽的粉色小花?”</p> <p class="ql-block">楔尾鹰(Wedge-tailed Eagle)是澳洲最大的猛禽,翼展可达 2.3 米以上,个别雄伟个体甚至接近 2.7 米,常在西澳广阔的内陆、荒原和牧区上空翱翔。一路上,Gerry一直念叨着希望能拍到<span style="font-size:18px;">楔尾鹰。</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澳洲最大的猛禽楔尾鹰(网络借图)</span></p> <p class="ql-block">离开米尼利亚河驿站后的一段路是我在开车。一上车,我就求Gerry准备好手机,帮我拍些路边的风景。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假装听不见。</p> <p class="ql-block">开出不到一百公里,远远就见几只黑鸢(Black Kite)在天空盘旋,我心里暗想:附近八成又有被撞死的袋鼠。果然,Gerry忽然一声惊呼:“好大的楔尾鹰!”我的目光也随之转向路边,只见一只硕大的楔尾鹰正站在死去的袋鼠身上,目光冷峻而警觉,锐利地扫向我们飞驰而来的房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楔尾鹰展翅两米多长(网络借图)</span></p> <p class="ql-block">Gerry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手机,一边掏还一边摇下车窗。可等他终于举起手机时,那只楔尾鹰早已被甩到车后百米开外。他懊恼地拍着大腿,眼睛仍盯着后视镜:“它就在公路边,我分明看清了它的眼睛!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p> <p class="ql-block">“没关系,后面还有机会的。”我嘴上安慰着他,心里却暗暗嘀咕:“哼,就当是给你的一个小惩罚吧,谁让你不帮我拍照!” 这么想过,又觉得自己未免太不厚道了。那只大鸟真的很帅!</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在卡穆韦尔的水潭边拍到的黑鸢</span></p> <p class="ql-block">之后的几十公里路段,Gerry的手机再没离开过手,可也没再见到楔尾鹰。常言道,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一点不错。</p> 走进卡纳封 <p class="ql-block">中午时分,我驾驶着房车驶进卡纳封(Carnarvon),路边的景色明显鲜活起来。单调的荒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整齐的香蕉林。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舒展开来,一排排延伸到远方,空气中透出淡淡的清甜气息,这就是我们今天的露营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珊瑚海岸旅游公园</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落脚在 珊瑚海岸旅游公园(Coral Coast Tourist Park)。公园的位置恰到好处,离镇中心不远,却隔着几条静静的小街,避开了喧嚣,多了一份安宁。这里既有宽敞的房车停泊区,也有整洁的小木屋,草地上点缀着几张色彩鲜艳的野餐桌。出门已近四周,踏进营地的那一刻,心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可以在这里多住上几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卡纳封的战争纪念碑</span></p> <p class="ql-block">支好房车,喂完 Toby,已是下午三点。除了早上的那一大杯咖啡,我和 Gerry 都是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们一家三口先步行到海边绕了一圈,那里的景色的确迷人,只可惜肚子实在抗议得厉害,没心思细看,便匆匆折返镇中心觅食。下午三点是个尴尬的点儿,午餐已过,晚餐未到,接连找了几家餐厅,全都大门紧闭。</p> <p class="ql-block">卡纳封的气温明显比北方冷,太阳还没落山就已经感到凉意。我不甘心吃冰冷的三明治,就催着Gerry去超市买烤鸡,好歹那也是顿热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卡纳封的海滨长廊(Carnarvon Foreshore )</span></p> <p class="ql-block">回到营地,Gerry把热腾腾的烤鸡和刚买的即食色拉摆上盘,我们一家三口顾不上形象,便大口开吃。我负责啃鸡翅,Gerry攻下鸡腿,Toby则专心对付鸡胸。十二块钱的一只烤鸡,竟让我们一家吃出了“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滋味。果然,饥饿才是最好的开胃酒!</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营地负责每晚点篝火的老人尽职尽责</span></p> <p class="ql-block">明天我们还会继续在这里露营,Gerry 已经把要去的地方安排得明明白白。至于卡纳封的故事,就留到明天再接着说吧。趁着今天时间尚早,我还是把老汉考克的故事先讲完。</p> 英雄难过美人关—汉考克晚年的尴尬 <p class="ql-block">前几天在赫德兰港(Port Hedland),我讲过朗·汉考克(Lang Hancock)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飞越皮尔巴拉峡谷时,偶然发现巨量铁矿脉,从而揭开西澳资源开发序幕的传奇故事。那是他生命里最辉煌的篇章。然而今天要说的,却是这位“铁矿之父”暮年时的尴尬,以及为后人留下的一段长达十几年的怨恨情仇。而这一切,还要从他家的菲佣罗斯进门的那天说起起。</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罗斯与汉考克的世纪婚礼</span></p> <p class="ql-block">那时的汉考克,早已是西澳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可到了晚年,身体每况愈下,心脏和肺部时常出毛病。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菲律宾女子——罗斯·波尔(Rose Porteous)。最初,她只是汉考克家里的一名帮佣,做饭打扫、照顾起居。但慢慢地,罗斯活泼的性格、张扬的气质,竟让这位垂暮的老人燃起了新的激情。</p> <p class="ql-block">1985年,两人结婚。婚礼一时轰动了整个西澳社会:八旬的铁矿大亨,迎娶了比他小近四十岁的菲佣。这段婚姻,就像一出戏剧,不仅因为身份与年龄的反差,更因为它触动了财富继承的神经。</p> <p class="ql-block">在所有反对者中,最强烈的当属汉考克的独生女——吉娜·莱因哈特(Gina Rinehart)。她对这桩婚姻充满敌意,认为罗斯并非出于真情,而是冲着父亲的财富而来。父女与后母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结下了深深的裂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老汉考克的再婚成为吉娜心中永远的痛</span></p> <p class="ql-block">晚年的汉考克活得并不安宁。随着健康每况愈下,家中的争吵和媒体的议论不断加重。1992年,他因心脏病发作去世,享年82岁。葬礼刚落幕,另一场更漫长的争斗便拉开了序幕。</p> <p class="ql-block">这场争斗,围绕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留下的巨额遗产。汉考克名下的核心资产,是对皮尔巴拉铁矿的权益。这些财富,本该按照父女之间的约定,由吉娜继承。但罗斯作为遗孀,也依法享有部分权利。于是,两人的冲突被推上了法庭。</p> <p class="ql-block">随后的十几年间,吉娜和罗斯的名字屡屡出现在报纸头条。从遗产分割,到财产管理,再到名誉诉讼,两人几乎把法庭当成了长期战场。一次又一次的开庭,一次又一次的上诉,厚厚的法律卷宗堆满案桌。公众眼里,这已经不只是金钱之争,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私人恩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罗斯与吉娜长达十几年对簿公堂</span></p> <p class="ql-block">这场恩怨,也让世人窥见了财富背后的另一面。汉考克生前设立过家族信托,用来保护产业。但这套安排并没有消弭矛盾,反而成为新的火药桶。吉娜后来虽掌控了信托,却与自己的子女再度陷入纠纷。可以说,汉考克去世后的几十年里,官司从未真正离开过这个家族。</p> <p class="ql-block">在这些纷争里,外界常常看到的是两个女性的对峙:一个是澳大利亚最富有的女继承人,最终坐上了全国首富的位置;另一个是从菲佣变成矿业遗孀的女人,坚持要在财富与名誉中分一杯羹。她们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也在舆论场里彼此攻讦。</p> <p class="ql-block">多年以后,部分诉讼终于在和解中收场,但留下的伤痕早已难以弥合。父女、继母、子女,围绕同一份矿产遗产,打出了一场持续数十年的拉锯战。有人说,这场纠纷几乎横跨了一个世纪:从上世纪中叶汉考克发现铁矿,到二十一世纪他的后人仍在为信托撕扯。</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财富的另一面。它让一个家族登上巅峰,也让亲情一次又一次被撕裂。</p> <p class="ql-block">回望朗·汉考克的一生,仿佛有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前半生,他是探险家与先驱者,因飞行时的偶然发现改写了西澳的历史;后半生,他则陷入婚姻与遗产的漩涡,把家族推向无休止的纷争。或许,这正是资源大亨最复杂的遗产:不仅是铁矿和财富,还有那些延续至今的纠葛与怨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罗斯与威廉在汉考克去世三个月后结婚</span></p> <p class="ql-block">值得一提的是罗斯的后来。1992 年 3 月,汉考克在珀斯去世时,罗斯在葬礼上哭得梨花带雨,那模样让人以为她会沉浸在寡居的孤影中很久。可不到三个月,她便与汉考克的好友威廉·波托斯走入了婚姻。</p> <p class="ql-block">如此迅速的转身,别说性格刚烈、嫉恶如仇的吉娜难以咽下这口气,就连我这个一向信奉“女人何必为难女人”的人,也忍不住觉得未免太快了些。可谁又能说得准呢?爱情来了,总有它势不可挡的力量。当年辛苦耕耘一辈子的老汉考克,不也同样没能挡住罗斯的出现吗?</p> <p class="ql-block">对了,罗斯与威廉的婚姻也没走到头,她后来又有过多段婚姻与伴侣关系,但知名度远不及前两段。媒体常形容她的情感生活像一部“连续剧”,充满戏剧性与争议。不过,这些已经与汉考克的故事无关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劳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9.2 CARNARVON</p><p class="ql-block">上一篇:<a href="https://www.meipian.cn/5fx2lqba"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慢行在旷野之间 (21)|皮尔巴拉旷野中的歇脚点 - 纳努塔拉驿站</a></p><p class="ql-block">下一篇:<a href="https://www.meipian.cn/5fytj9ec"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慢行在旷野之间 (23)|皇家同花顺的传奇 - 夸巴牧场</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