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湖的守望

棉花花花骨朵

白露节气快要到了，你说要在有露水的时节来看我们这个露水湖，还记得这个约定吗？





白露节气一到，我们家门口的湖又要开始涨水了。这个湖名为露湖，乡亲们更爱直接称其为露水湖。湖很大，让人感觉没有边际，没有入水口也不见出水口。传说湖水是露水汇集而成的。每年秋天白露节气开始，湖边的草木都会凝结露珠，甚至地面也长露水，此时湖水就随之上涨，直至寒露甚至霜降节气后，露珠凝结成霜，不再有露水滴落，湖水就到了水位最高、最清澈的时候。

很少有外来人打扰我们这里的生活，这里是被现代世界遗忘的山乡，这里的美也没有被外界发现。



那年你来玩的时候是夏天，我们都是在读小学。你说我们的这个湖水好清澈，可以看到鱼儿在很深的地方游来游去。

那夜，明月慷慨地将银辉倾泻到湖中，把湖填得满满的，细碎的星芒在湖底一闪一闪。你执意不睡，要我陪着你在湖边静静地坐着，享受这份宁静与美丽，要守护着这个熟睡的露水湖，直到午夜。





月光下，你问我，露水湖是不是在夏天的夜间最美？

我告诉你说：露水湖一年四季都很美，岸边的鲜花春天悄悄地开放，夏天禾苗静静地生长，秋天果实挂满枝头，冬天雪花纷纷飘扬。只是我们本地人认为白露后到下霜时湖水最美、最清澈。





夏天的夜间，声音在湖面会传很远，当小船隐隐约约出现在湖面的时候，哗啦啦的桨声早就传入耳中了。

将近午夜，芦苇丛中突然有只野鸭鸣叫。你问我野鸭是不是在做梦，牠的叫声会不会把湖吵醒？我说一定是有什么惊动到了值更野鸭，那只野鸭今夜负责站岗放哨，刚才的鸣叫是在告诉同伴要保持警惕。果然，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小船的桨声，一只小船从空阔的湖面慢慢划过。





船桨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轻声朗诵着优美的诗句，小船把文字工整地编排成行，在船后向两边撒下诗的涟漪，慢慢向两边扩散。诗行还没有等到触及岸边，便又融进了澄澈湖水之中。

小船是把谁送去哪里？这么晚了还要赶路，船内载着的是思念还是相见的急切期盼？抑或是谁的心不再想流浪，在这寂静的夜晚，要为自己的灵魂找到归港？



小船过去了，水面又恢复了宁静。被小船冲散的的星星在水中又各归各位聚在了一起，宛如一切都未曾发生。

那夜，我俩坐在湖边轻轻地交谈，一起守护着露水湖，不知不觉就过了午夜，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洒满湖面和大地。

十多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今天傍晚，天上没有月亮，天的蓝、云的白、山的绿，似乎都是深浅不同的墨色。就像画家的画作，仅仅用浓淡不同的墨汁就绘出了美丽的风景。



今晚鸟儿们归巢特别早，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没有了鸟叫声。我呆呆地坐在湖边柳树下，看着一只小船在湖面漂过来，又漂过去；云的影子在天上缓缓流动，和水中的自己打个照面，又从湖的另一边飘去。云上天多高？水下湖多深？无人知晓。



水湄的芦苇花，在微风中轻轻地左右摆晃着时光，时不时对着水面照镜子，在水面记录一下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湖畔那些古树与湖水中的影子相对禅坐，似乎是在修心，多少年也不曾改变一下坐姿。时光流到了这些打坐的树旁，绕着他们轻轻地转了几圈，没有打扰他们，甚至没有惊动一片树叶，又流走了。我想，对于这些树来说，时间是不是已经消失或者停滞了？抑或它们已经离开了时间的长河？



树上一颗果子没有打招呼就坠入了湖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就沉入了湖底，激起的涟漪还没有扩散开来就已经又融进澄清的湖水，恢复了初始的镜面状态。

时光不曾留下轨迹，但也会留下一些印痕。那次你走之前在我们家门口旁边埋下了一个杏核，你说我们这里的杏很甜，你会回来吃你亲手种下的杏，还要看有露水期间的露水湖。那年，我在我们家门口的另外一边种下了一棵柿子树，我说：如果你夏天来，就吃你种的杏，如果秋天来，错过了吃杏的时间，那你就吃我种的柿子。这是一种软核大柿子，一个柿子就能顶你一顿饭。



如今，柿子和杏树早就年年结果了，可是你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再来看这个湖。

你离开之后，我们都上了中学，后面跟着的是读大学、读研究生，今年你读研究生也该毕业了。今年杏已经过季，你会在有了露水后来看这个湖吗？你会来吃我为你种下的柿子吗？



我守着露水湖，守着这份甜蜜的回忆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