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吐莲花的年轻人

山旮旯百合

今天读了张晓风的散文《八公尺的爱》和《七公分的甘泉》，让我想起上周末和一群年轻人去徒步途中所遇到的几件小事，趁我还记忆犹新，及时记录下来，权当写给未来渐至的老年的自己。毕竟，生活的泥潭中，除了一小刹那浃髓沦肌的真实的痛，大多且是有甘甜味道的回忆，也是自己一串子酸甜苦辣丰富多彩的回忆，所以更加值得费点笔力去把旅途的点滴转化成文字，哪怕是拙笔文粗糙，怎么说于己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不知是哪位大师说的：“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

那天的上空正如诗中所描绘的那样：“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看啦，海洋般蔚蓝天空上的云朵不啧啧称奇都不行啊！缕缕片羽，层层叠叠，洋洋散散，形态百变，分秒之间就能给你织就出来一幅大自然美片，随手一拍都能让你哇塞一声赞口不绝。啊！多想多想背上突然长出一双翅膀飞进云海里，抓一把云絮看看这不沾凡尘的云丝究竟有多飘逸有多纤长有多丝柔；那天的竹筒饭虽不秀色但竹香倒是四溢。非常幸运地在一黄泥围墙老屋转角处，遇见一位拥有竹制品制作技艺的老爷爷，当即不带丝毫犹豫就把他桌上摆放的直入鼻腔内的竹香工艺品带了两件回家，当做花瓶、笔筒或装刀具等正合适不过。这些个价廉物美的小装饰品得来真全不费吹灰之力且能让心情美美好多天；那天的秀竹，是一路的亮点，满眼的翠色可以洗净所有平日里眼里藏的污垢和心中纳的杂质，和着枝枝叶叶间飘来的竹的清芬泥土的气息，一直陪伴着我们约15公里的步程，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饱吸着这样野的温润的竹香泥土气息。

也曾留恋往返穿梭在黄山清韵篁竹之中，也曾被井冈山上那些打过仗刺穿过敌人肠子的堪称草木皆兵以一抵十的战士般坚韧品格的劲竹而深深折服感动！没想到（尽管之前去了至少三次，知道那里有少量竹林）近在咫尺的广州从化，竟然也有一山头一山岭满山坡的翠竹，她就那么不着声色地绵延在那山窝窝里和水涧边，或许有几百年，一千年之长。

一路流水潺潺竹风猎猎鸟鸣在耳蝉声响彻，一路翠竹夹道映带左右浓荫匝地清凉蔽体，我有点不知老之已至了。突然，行至一段泥洼地，水满道旁，要么大步溅水湿鞋跨过，要么脱鞋赤足淌过，走我前面的几位徒友，选择前者。我犹豫了一下下，也懒得脱鞋于是按图索骥跳跃了过去。于是，也就是顺手搬起几块石头，转头辅到刚才跃过的低洼处，边找边辅，也就一两分钟的举手之劳，便也搭成了一条具有间隔性的石板路，后面来者陆陆续续地跟了上来。

“啊，太感谢你了，大姐！你一定会好人好报一生平安健康的，你一定会福满全家多子多孙的，你一定会…”

反正是一个说完了，另一个接着说或一起表达当时的感受，应该是好话佳句秀词说了一箩筐。我当时只因顾着寻找合适的能搬得动的石块，具体也没听清他们从唇齿间心底里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甘醇言语。人啊，这一张嘴两片皮，量起来不过是七公分左右。平日里，如果不把这七公分的善良用来骂人损人说刻薄话甚至愤青，多用来赞美、赠言、劝诫他人或自己，这世界该有多美好和谐！这七公分里的善良，自应涌出甘冽以济人，自应护持其清澈澄洁以滋养人！如果多点人用这七公分的善良，则这个社会总有一些或一点点提升吧。

说来惭愧！我这一小小举动，还是向我的当年才八九岁女儿身上学习得来的。她小小年纪竟然有着为他人为后来者着想的品质，当时令我这个三十几岁的妈妈感到既欣慰又愧怍。那一次，是带她去一个近乎走了一整天的接近原始小山村去旅行，因为要过山路十八弯，因为要淌山溪九十九道拐，倘若遇上涨水，那就得赤足溯溪而行了。所以才给了女儿一次搭石为路的行善的机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哪一时哪一刻不是靠天恩地惠以及他人的智慧劳力才活下来的。比如徒步，是靠有着职业素养的一前一后的领队在前面探出一条毛路野路泥土路，是靠别人辛苦修筑的山间水泥公路，是靠众多的徒步爱好者一脚一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我们今天才得以“到此一游”。

我们前行队伍走到了一处分岔路口，摸不清是该向左还是向右，因为领队需要照顾到全部老小被我们暂时甩在了身后。于是乎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闲聊起来。

“大姐（还好，现在还是年轻人口中的大姐，不是阿姨），你好厉害啊，你这轻盈飘逸的脚步，走了三个小时你还健步如飞精神抖擞的。而且还没出大汗，真是佩服。”

“大姐，你干掉了一部分年轻人了，至少今天干掉了我。”

哪能啊！年轻人。有老外曾说，中国的青年眼里有光眼睛特别亮。我说你们，你们不仅眼里有光而且全身上下都是劲，拦不住的青春从头发、四肢、眉眼，嘴里一一泄漏出来。你们才是一群活力四射，口吐莲花，拥有爱会示爱更敢大胆撒狗粮的帅男靓女们啊！

晌午已过，在农家乐吃竹筒饭时，每一桌上送了一盘时令青菜。菜被端上桌来，我观察到有那么一会儿，迟迟不见有人第一个动筷子。这又刷新了我之前出行的记录，尤其是走了个十几公里肚皮咕噜叫的团队出行或参加大小宴席老小同桌用餐时，往往菜一上桌便风卷残云一扫而空。可，眼前的这群年轻人，不仅满血复活强健有力而且素质远远高于我这个马上要奔五的中老年人了。有那么几秒钟，我迟疑起来胆怯羞愧起来，便只顾低头吃面前属于自己的那份独有的竹筒饭。快吃完时，领队小姐姐热情慷慨地分享老板专为她们炒的一大盘青菜转来转去端给所有人，三桌之中也唯独只有我们这桌人表示吃饱了不需要婉言谢绝。其实，十几人一桌，区区一盘青菜怎么够吃呢？平均每人一根或一片叶子而已。事后，和我同行一起挑选竹制工艺品的那位帅哥说：“今天好幸运啊，碰到了一群不争不抢谦谦有爱的徒步侠友们。”谁说不是呢！

史铁生曾说：“我经由光阴，经由山水，经由乡村和城市，同样我也经由别人，经由一切他者以及由之引生的思绪和梦想而走成了我。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与我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久驻进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

这些陌生人，这群徒友们，这眼里有光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睛不但看到现在而且看到将来；他们的全身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唇齿间自带莲花清芬；他们的未来一定会像这节节高升的青竹善建不拔直冲云霄自由翱翔。他们的一言一行一笑一赞美，必将深入我的灵魂，必将最终内化为我个人生命的一部分。就像我吃的每一顿饭，徒的每一步路，都在养我不断长其肉，铸其魂。愿他们像这满山竹节一样，扎根大地不断地遮万物荫凉，赠人饭香，给我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