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云海之晨

蒋

天还未亮透，山区小县城的寒气便已悄悄沁入，我站在天然氧吧宁强姬家山一处观景台上，呵出的呼吸已开始形成白气，瞬间消散在冷空气中，远处人影绰绰，我以为他们也是为这一瞬奇景而来的，慢慢靠近才知道他们是驱赶野猪的。

初时只见天边浮起一抹淡红，继而渐深，如胭脂化入水中，缓缓晕开，那红愈来愈艳，竟将周遭的云也染作金红，团团簇簇，浮荡于虚空之中，云本是无知无觉之物，此刻却显出几分灵动，想是被日光所感，亦或是被我眼中之光所染，竟显出些活气来。

忽见云海翻涌，白茫茫一片，填满了千山万壑，那云不是静物，而是流动的，奔腾的，如江海之波涛，却比波涛更轻，更幻，更不可捉摸，我立于峰顶，恍若置身仙境，脚下是翻腾的云浪，头顶是渐明的苍穹，人常说“云海”，今日方知这“海”字用得极妙——云之海，深不可测，广不可量，而又瞬息万变。

正凝望间，一轮红日猛地跃出云层，先是一点，继而一线，终成一圆，那光初时柔和，渐渐强烈，竟刺得人目眩，日光射在云上，云便显出各种颜色：金、红、紫、橙，交错变幻，莫可名状，此时朝霞满布东方，如锦如绣，而云海受此照射，亦反射出万道金光，整个天地都为之一亮。

我观此景，竟不觉屏息，胸口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哽在喉头，欲呼而不能，想要说些什么赞美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景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只好默然站立，任那激动之情在四肢百骸间流窜。

山风拂面，带着云气的湿润和晨间的清凉，我忽然想到，千百年来，站在这山巅看日出的人想必不少，他们可有与我一般的感受？这日出、朝霞、云海，日日皆然，并不因人看或不看而有所改变，然而人却会因看到它们而心潮澎湃，思接千古。

太阳已完全升起，霞光渐淡，云海依然在脚下流淌，我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平日纠缠于心的种种琐事，在此广阔天地间，实在微不足道，人立于天地间，固然渺小，却能通过双目将这浩瀚景象收入心中，亦可谓幸甚。

下山时，回首再望，云海仍在，日光普照，那激动的心情虽已平复，却化作一种更为深沉的感触，沉淀在心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