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冤途——看守所里的重生笔记（连载四）

竹影留云

6.正式“入学”　　一周后，正式调号开始，新犯人在过渡号的适应性学习结束，正式转入普通监号。　　苏醒一大早领了囚服，拎起包袱，被叫出了1号监舍。他紧随着值班狱警，穿过空荡冷清的走廊，走到斜对面的9号监舍门前。他用眼角斜睨了下周围，觉得有点好奇，看守所监舍以走廊为界呈左右对称布局，一排有十来个号子，怎么这么大的看守所关了这么多人却显得格外阴森沉静？没容他多想，狱警已掏出钥匙打开号门，对他冷冷地说:“进去吧。”　　苏醒抬眼一看，又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这就算正式进班啦？他有点犹疑胆怯，虽然经过一个星期适应性学习他已有所心里建设，但仍然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考验。　　号门重又关上的那一刻新生活也即开始。　　有人的地方就有等级。真正的监狱都有狱霸，也就是俗称的老大。可能叫狱霸不符合法律规定，叫老大倒平和随意些。老大分几种，一种是武力值满满，靠实力打拼出来的;一种是人脉关系很深很广跟所里有交情，狱警指定的;再一种就是资历比较久为人比较圆滑众望所归的，不管哪一种，都要有绝对的话语权。　　老大手下一般会物色两、三个助手兼打手的角色抬桩，也就是老二、老三或老四。这几个人分工帮老大管理监号，一般有事的话他们出头就行，老大负责压阵善后。　　9号监舍的老大叫周通，是个长个子，五官周正，进来前在本市银行工作，是经济犯。老二个子稍矮，麻脸鱼泡眼，两撇小胡子，一瞪眼一副凶恶的样子，他叫金五元，是因盗窃进来的。老三是个矮壮的年轻人，方脸厚唇，名叫吴绍刚，是打架进来的。　　按照号子里的规矩，进来的新犯人首先要“过堂”，过堂有一套复杂程序，目的是对新犯人进行了解、考察、教育和威慑。　　看着新入监的苏醒，老大周通眯着眼没吭声。老二金五元跳下木板床，冷声问道:　　“姓名？”　　“苏醒。”　　……　　年龄、职业、家庭、学历、案情经过等所有信息问过，金五元轻挑眉梢，“咦！”了一声，“又是一个故意伤害犯。″　　“我是正当防卫。”苏醒纠正道。　　金五元努了下嘴，“三，给他上下课。”　　老三闻声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把苏醒拉到墙边，要苏醒靠墙站好。苏醒依言立正，不知接下来什么招数。　　老三近前附耳低声说:“莫怕！这是过堂，每个人都经过的。有的还是前七后八呢，你只要前三后四意思下行啦。”　　前七后八？前三后四？什么意思？这是行话，号子里对新犯人的考验仪式。前者是让号子里所有犯人对新来者前胸打七拳，后背打八拳，考验新人的意志力和承受力。后者同理，只是相较于前者少受点苦，意思的成份大些。　　苏醒老实地站在墙边，监号里所有犯人依次排队挨个过来象征性地打了几拳。一般情况第一次照面谁跟谁都不认识也没仇怨，本着彼此留点余地日后好相见的原则一般不会下重手真打。但也有例外，一进来像翻毛鸡似的桀骜不驯者就会被打得狠些。　　随着“嘭嘭”几声拳声结束，苏醒硬是扛住了击打，没有叫一声痛。说实话，号子里个就欣赏这种硬骨头，那种拳头还未沾身就哭爹叫娘怕得要命的人特别让人鄙视。　　这是第一关。接下来还要过第二关——洗澡。不要以为像家里洗澡那么舒服惬意，这里洗澡是一种变相体罚，更着重对精神上的折磨。　　监号一般是两间房相连，一间做卧室兼饭堂，一间像别院，洗漱和活动用。　　苏醒被带到洗漱处，有犯人告诉他把衣服脱了洗澡。苏醒不情愿地脱下衣裤，操！这大庭广众的，还要不要脸面？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冒出，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传来，都进这地方了，还要脸皮有什么用？活着就不错啦！老三叫苏醒蹲马步，屈膝、挺腰、双手平举，保持姿势不变。旁边另一个犯人端来一盆水，站到身后，把盆端到头顶，然后稍微倾斜，水流便如线般从头流到身下。　　这有个很动听的名目，叫“滴水观音”，主打一个细水慢流，畅享全身。这要是在夏天还好说，要是冬天那可就难受啦！监狱有个形象的比喻，叫“四季如春”，不要以为监舍里装有恒温空调四季温暖如春，它是说一年四季都只能用冷水，你可以想像它温暖如春。　　苏醒进监的时候虽说已是阳春三月，可前几天刚刚一阵倒春寒，温度一下降到了几度，这一盆冷水慢慢淋下，冻得不由倒吸口凉气，浑身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站在身后倒水的犯人还算心软，一盆水没倒十分钟就完了。苏醒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像一个世纪般的几分钟，赶紧擦身穿衣，身体还止不住哆嗦。　　穿好衣服，苏醒自觉地到墙角坐下。监狱里是一个非常讲规矩的地方，任何人不允许僭越。新来者，行坐举止都要按照要求。　　别看小小的监舍，关进来的人犯没有劳役，每天好像无所事事，但老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等级。”正是如此，监舍里等级森严，分工明确。　　周通看到苏醒还算懂板，眯着眼嘴角带笑说:“这里是要求严管的，你进来就得遵守监规。走过场是必不可少的，以后只要听话没人为难你。”又用余光瞟了一眼全场，说:“在这儿每个人都有分工，你从今天起先负责洗便池吧。”　　苏醒喏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