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

过客

经典美文赏析 亮光 兰小宁/文 人要倒霉，喝水也塞牙。当他急匆匆封好刚脱稿的一部中篇，想赶在当天从邮局寄走时，却被突然而至的停电困在了电梯里。 一切“突围”的努力都被证明是徒劳的。他简直沮丧到了极点。 这真是一个不祥之兆。这部他自以为最有希望的中篇新作，看来寄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也许真像朋友说的那样，他一辈子也写不出伟大作品来。他想哭。 “叔叔，您很着急吗？”一个女孩的声音。 他这才想起，电梯经过9楼时，是上来了一个女孩。哼，如果不是这孩子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此刻他也许不至于困在这里。想到这，他没好气地说：“废话！谁像你，屁事儿没有！” “叔叔，我惹您生气了吗？” 他一愣，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又说：“叔叔，您别生气，我给您唱个歌，好吗？” 他的脸有些热。 “大象，大象， 你的鼻子怎么这么长？ 妈妈说鼻子长才是漂亮。 ……” 他笑了，走过去，摸到女孩的头，蹲下，把她揽到怀里。 “一张蛤蟆一张嘴， 两只眼眼四条腿， ……” 他的眼睛开始发潮。 “小小萤火虫， 飞到西，飞到东， 这边亮，那边亮，……” “别唱了，”他的声音有点涩，“刚才，是叔叔不好，叔叔不该凶你。” “原来您就是那个，想当作家的叔叔呀？” “你怎么知道？” “您写字的时候，是不是一边写一边走呀？我家就在您的房间下边，您走路的声音我都能听见。妈妈说，您是在思考。” 他的脸又红了。他决定明天就去买地毯，至少，也要先换上一双厚底海绵拖鞋。 “你妈妈还说什么？” “妈妈说您是个有志气的人。可是爸爸不喜欢您。” “哦？他怎么说？” “爸爸说，作家都是吃饱了撑的。” 他大声地笑了。 “叔叔，您想当的作家，是什么呀？” “就是写小说的。” “小说？小说有什么用呀？” “小说……”他一时还真答不上来、认真地想了想之后，他说：“小说可以给人带来光明和希望。比方说，我们困在这儿出不去，要是能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一点亮光，就不这么黑得难受了。小说就是那一点亮光。懂了吗？” “不懂。” “唉，跟你真的没法说。你长大就懂了。” “叔叔，我怕。” “不怕，有叔叔呢。” “我怕黑。”女孩哭了。 这次停电的时间确实太久了，也许一个世纪都过去了。连他心里也有点发毛——似乎这个世界已把他们遗忘了。 他摸出火柴，划着一根，想看看表，可一抬腕才想起，表没戴出来。 火柴很快燃尽，世界又陷入黑暗。 “黑，黑！”女孩又哭。他很快又燃起一根火柴。火苗由蓝变红，又由红变黄，随着他鼻息时大时小，小女孩的身影也忽长忽短。 火柴一根一根燃尽。 “这是最后一根火柴了，一会儿再黑我可就没辙了。你别哭，好么？” “不，不！我怕！”女孩放声大哭。 “不哭不哭，叔叔有办法。” 他亲了亲女孩的脸蛋，摸着黑把装手稿的牛皮纸大信封一条条撕开，捻细，然后擦着了最后一根火柴。 女孩不再发抖，睁了眼睛，盯着那微弱的火光。 信封眼看要燃尽，他的心在剧跳。在伸向那部浸透心血的手稿时，他的手有点颤。 火苗越来越小，女孩意识到了什么，恐惧地尖叫起来。 他飞快地扯下小说的第一页，在将灭的微火上引燃。 女孩不作声了，看着他一张张地燃着那部手稿。 “别烧了，叔叔，烧我的手绢吧。”女孩掏出手绢，哭着说。 他把那块小手绢塞回她的口袋，接着烧那部手稿。洁白的稿纸连同上面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字迹顷刻间便化为灰烬。他的表情庄重而肃穆。 “上面的字都是您写的吗？”女孩问。 他点点头。 “这就是您说的，有亮光的‘小说’吗？” 他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金色的火苗在她的眸子里跳跃着，她那双黑眼睛像是在唱一支无声的歌。 女孩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两滴被火光映红的泪，她又掏出了那块小手绢。 明媚的阳光告诉他，刚刚过去的黑暗时间并不长。 阳光下，他和女孩像老朋友一样道了别。望着女孩蹦跳着离开的背影，他真想高声唱一支歌，为那些美丽的阳光。 他忽然感到过去写的那些小说全都不能算小说，全都不配拿到这么美好的阳光下来。 他的心陶醉在一部新作品的构思之中了。 创作谈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到一家编辑部去送一部中篇，不幸，像《亮光》中的主人公一样被困在幽黑的电梯里……不过，事后我很庆幸有那样一次经历，因为它使我重新思索了一个创作上的问题：人太需要光明和温暖，特别是处在黑暗和孤独中的时候。而文学的任务，就是给人们带来光明和希望，这才是创作的价值所在。以后我便写了《亮光》。 我发表过不少作品，也烧过一些不满意的手稿。这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和我在电梯里的思索成为《亮光》的原始素材。而为小女孩烧掉浸透着自己心血的手稿，在构思时是为了一种象征的考虑。它不必是事实，重要的是它所含有的寓意和自己思想的吻合度必须是真实的。 （兰小宁） 【学写作】 文章紧扣“亮光”这个题目，写了一个作家和一个小女孩被困电梯的故事，他们互相帮助，互相鼓舞，将爱的亮光点明。作者用象征的手法，将亮光作为原始的素材，指出了文学的任务就是给人们带来光明和希望。 【懂人生】 人是需要光明和温暖的，特别是处在黑暗和孤独的时候。当我们处在生活的黑暗处的时候，我们也许渴望得到别人的温暖。但当我们看到别人处在黑暗因境中的时候，不要忘了，给予别人一点点温暖，点燃自己心灵的亮光。 ·杨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