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进新疆记

三默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个普通人刻意模仿他人给自己的短文起了这么个题目,是对新疆有太多的记忆无法忘怀。</p><p class="ql-block">从记事起,关于新疆的记忆主要来自大姨妈从新疆寄给外婆的信和包裹。大姨妈的信和包裹都由我转交给外婆。外婆的眼睛不好,也不识字,我只要念信给她,就会得到一把新疆的葡萄干奖励。从那些信和包裹中我记住了农二师二十二团、库尔勒、奇台、大河沿、焉耆、石河子等新疆的许多地名,也知道了天山奇珍雪莲。</p><p class="ql-block">第一次进疆我亲身经历了新疆的那种热与甜。那年六月初,我刚调到区检察院经济检察科(反贪局前身)担任书记员二十多天,领导就派我和另一名同事去新疆吐鲁番盆地的鄯善县出差,让我对新疆有了切身的感受。我从中学地理课本中知道新疆有个很热的地方叫吐鲁番,鄯善是其下辖的一个县。说那里的太阳可以晒熟鸡蛋。走的急,我穿了一双黑色胶底的布鞋。脚一落在鄯善县城的大街上,就感觉脚底下有点儿烫,随着脚步布鞋的胶底和晒烫的路面一粘一粘的,站在那儿鞋底估计会和马路粘在一起。全身被汗水湿透了,衣裤都贴在了身上。喝一口水下去感觉瞬间就从全身的皮肤上又冒了出来。那条新修的柏油马路可是真宽,马路两边的行道树丛中碗口粗的水管哗哗的流水。县城的人是真少,店铺更少,走了大概一公里半也没有找到一个卖水的地方。带的矿泉水很快喝光了,情急之下就喝那些从地下抽出来浇树的水。那水是真好,我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水,感觉比瓶装水要好几万倍,那种清凉和甘甜让你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第二次进疆被新疆之大给惊了。那年11月的下旬,和同事在一家著名国企查办案件,线索突然指向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和南疆的库尔勒。企业要派人派车送我们过去,天山还没有下雪,翻越天山南北的路可以通行。行程安排的非常紧张。我记得中午从单位出发,那辆越野车沙漠王子一口气就跑到了嘉峪关的长城宾馆。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就岀发,半路在安西县境内的国道边上一个小饭馆吃早餐。安西的风非常大,刮得人站不住脚,下车时差点就被风吹倒。筷子头大小的石仔被风吹着一个跟着一个滚过平整的柏油路面。我依稀记得第三天的下午,我们就从武威到了库尔勒。新疆那平整宽阔的柏油路上只有我们的一辆车。到库尔勒的第二天就穿越天山到了乌鲁木齐。坐车穿越天山的那种感觉,我让人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我们乘坐的那辆小汽车一头扎进天山公路的深处,就仿佛坠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巨大迷宫。车窗外连绵的山峰如凝固的巨浪,一排排涌向天边,银白色的峰顶刺破了湛蓝的天空,山腰以下却骤然褪为铁灰的峭壁与深褐的褶皱,仿佛大地以最暴烈的姿态撕开的一道道伤口,袒露着亘古的疼痛。在巨大的山峰下,感觉那辆奔驰的沙漠王子就如一只甲虫,人渺小的就象一粒被风裹挟的尘埃。</p><p class="ql-block">公路在天山上像一条飘带,在千山万壑间跌宕游走。车行其上,时间渐渐模糊成了仪表盘上的刻度。车窗外的景象竟然能长久不变:赭红色山体上寸草不生,沉默地铺展、延伸,仿佛凝固了的岁月,车轮子的滚动不过是原地徒劳地转圈;偶尔眼前掠过几顶牧人的白色毡房,和偶尔飘进眼帘的几块雪峰相映,恍若荒野里偶然冒出的几朵巨形蘑菇,孤独地散落在广袤的斜坡上;偶尔有哈萨克骑手策马掠过,人与马便瞬间便融入了这无边的苍黄背景中,只余下空旷的马蹄声在寂静中久久地回响。然而转过某个突兀的隘口,天地忽地就换了颜色。山势骤然柔缓,大块大块的绒毯般的黄色草甸涌向视野,温柔地覆盖着大地。羊群则如同散落的云朵在黄色的地毯上缓缓移动。刚刚才被铁色山岩挤压的视线,此刻又被这无垠的黄色撑开,撑到极远极远的天际线。</p><p class="ql-block">更令人惊心动魄的转折在“老虎口”。公路如一道刀疤,生生劈开万仞绝壁,一侧是狰狞嶙峋、刀劈斧凿般的铁灰色岩壁直插云霄;另一侧便是令人窒息的无底深渊,目光一旦跌落,便眩晕着直坠谷底。车轮紧贴悬崖的边缘碾过,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仿佛踏在心跳的间隙上,崖底干涸的河床,蜿蜒如大地枯裂的灰色血脉,无声诉说着深渊的深度与可怖。</p><p class="ql-block">当车轮最终疲惫地滚出群山的围困,公路如释重负般向下俯冲。眼前豁然开朗——大地再无遮拦,塔里木盆地浩瀚无垠的土黄色荒漠在阳光的照耀下坦荡地铺向天涯。回望来路,那曾吞没我们的巨大天山,已化作身后一道遥远而沉默的青色屏障。</p><p class="ql-block">到天山公路的尽头,你才能真正明白新疆之大。它的辽阔,是时空的迷宫,是色彩的剧变,是视觉的无垠——车轮每转动一圈,都不过是在丈量它无边无际的一个刻度。</p><p class="ql-block">第三次进疆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后的新世纪了,我离开司法机关到党政机关工作也已经多年。忘不了这次进疆的原因似乎有两个:一个是乌鲁木齐春末那彻骨的寒冷,一是那个军事单位工作人员的表情。那是公元2015年3月末,为了一个农村退伍士兵的学历要到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市某个军事单位调取一份证明材料。因为工作任务单纯,坐在进疆高铁里就计划着去天池,打算完成出差任务后预留一天时间上天池。我们找到那个单位,出示证件提出要求,办事人员却认为我们跑到千公里外,花几千块钱,拿一张一百多字的证明材料很可笑。她的那种冷漠让我第一次对我所从事的工作产生了值不值得的想法。准备去天池的那个早晨醒来,听不到马路上汽车喇叭的响声。原来后半夜下雪了,雪封了路,去天池的汽车停用,只能随同时跑到昌吉去见他的发小,给我的安慰是尝到了正宗新疆椒麻鸡的味道。吃早饭时站在饭店门口接了一个电话,手机就冻得粘在了手上,只几分钟,我就冷得浑身发抖,我全幅武装的冬衣仿佛彻底失去了御寒的功能。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春末时节。</p><p class="ql-block">第四次进疆是陪放暑假的大孙子去游玩。可能是退休之后心态发生了变化,此次的新疆行并没有留下什么象样的记忆。进疆前,首先想的就是去天池和大巴扎,结果是天池没有去成,大巴扎却去了两次。因为从小生长在南方的孙子产生了高原反应,考虑到天池的地理环境就放弃了。二十多年过去大巴扎在我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在孙子的眼中好像也没有多少的特别,两人在大巴扎吃了几串烤羊肉就算是打卡。然后乘夜晚的火车去喀什,晚点了两个半小时。之后在一个人造的古代建筑里转悠了一下,骑了一次骆驼,在孙子的担忧声中坐着沙漠地型车跑了一圈。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大脚怪的景区游览车,在沙漠中奔跑令人兴奋。因为身体不适,原定的游玩计划全部放弃,直接飞回了广州。结果是玩了一个下午的那个景区连名称都记不起来,更懒得上网搜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