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临街的窗台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不大,里面盛满了清亮亮的水。水里有棵盘曲着的碧绿的水草,五条大大小小色彩不同的鱼儿绕着水草游来游去,一会儿潜入水底,一会儿浮到水面,无拘无束,悠闲自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主人家的鱼缸了。鱼缸很小,可它为主人的房间带来了勃勃生机和活力。我闲了就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鱼儿在狭小的瓶子里快活地游上游下。瓶子的空间有限,可鱼儿却很自由也很惬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呢?我困居在高层的一个小格子里。我以前生活在几十公里的乡下,看惯了蓝净的浩瀚天空和白亮的朵朵云团,看惯了村子里参差不齐的房屋和田野那丰茂的庄稼,迷恋于秦岭那巍峨的山峰、涌动的河水、白练似的瀑布,喜爱穿行于阴郁的树林,聆听林子里婉转动听的鸟鸣。喜爱来往在五彩缤纷的花丛里,嗅闻那淡淡的花香。我的身心融进自然里,思绪在无尽地飞翔,胸怀酣畅通达坦荡。山高任我上,路远任我行,我就像脱缰的野马,没有任何羁绊,任意驰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现实生活和应尽的责任使我身不由己,同样被装进了城市,房子空间太小,被柜子挤占,压抑而郁闷,每日沿着四线轨迹活动,吃了睡,睡了吃,坐下站起,然后坐下,机械反复,无聊至极。为了排解郁闷,就看看鱼缸里的游动的鱼,或者看看窗外的天,而窗外却是林立的高层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远方。举头而见的天空被楼顶蚕食,成为残缺的灰蒙蒙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除过雨天,每天出门下楼遛遛弯。首选去小区的花园,名曰海棠花园。花园里海棠最多,白色的居首。每逢花开,花团锦簇,幽香四溢。辅有樱花,石榴花,紫薇花等,还有松柏,银杏,琵琶,修竹之类的。园子里也有长廊亭子,甬道在花园里曲折穿越。人们在亭子休憩,在甬道漫步。花园正中是孩子们的玩乐场,然而站在此地,瞬间就觉得窒息,因为周边全是高耸云端的楼房,楼下是密不透风的林带,人就如同跌进了深井一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区毕竟太小,难以释放沉闷的情绪。走出小区,才是我的最佳选择。出了小区大门,一眼就看到对面的十几栋高高低低的楼群直插天空。低矮的围墙和栅栏围裹着楼脚,街边是高大枝丫交错的树木,树下一片阴凉。马路上的各式车辆东来西往,飞驰而过。街道两边的行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穿着各样款式,色彩艳素有别。那些面孔全是陌生的,表情有所不同。有的步履从容,神情淡静。有的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十字路口,紧张有序,车辆川流不息,人群蜂拥而过。穿过街道,来到公园。公园都不错,树木森郁,花草丰茂,然而却十分喧闹。舞剑的,耍棍的,打太极的,做健美操的,跳藏族舞的,拉二胡的,唱秦腔的,吹萨斯的,击鼓的,还有打扑克牌的,下棋对弈的,又有四周车辆轰鸣,声响纷杂,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公园大多是退休的中老年人,他们清闲自在,实在让我这个乡下人羡慕他们太逍遥,感慨老农实在辛苦,一月领一二百块钱的养老金,还得种地,打工,甚至捡破烂,那真是天地之别。我喜欢清静,喜欢坐在绿茵的草甸上看远方,想心事,可城市太嘈杂,无一处让人耳根能够清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城市的夜晚灯光璀璨,似夜空繁星,彩光闪烁。每条街道的车辆灯光如萤火流动,立交桥上灯光有规则地盘旋。每条巷子弥漫着烟火气,交织着锅碗瓢盆的声音,飘溢着饭菜的香味,各种肉香塞满了鼻孔和口腔,肉串、火锅、啤酒、饮料摆满了桌子,觥筹交错,人影晃动,热闹尘嚣。都市几处的繁华地带,方圆十几里,华灯艳丽,建筑辉煌,乐声震天,歌舞飞扬。广场上大街上,摩肩接踵,寸步难移。时不时有身着唐装的美女和学士从旁边经过,美女那娇媚的脸庞,婀娜的身姿,惊艳了人们的双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都市的夜生活持续到夜半凌晨两三点钟,有的车辆响着喇叭从街上呼啸而过,一些年轻的男女喝醉了似的,在大街上狂呼乱喊,也有不知道干什么的铁器的咣当声,似乎不想让都市安宁一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迷迷糊糊的都市白日的那份疲倦还没尽消,它又被早起工作的人弄醒了。这时候,街道有了车子的铃声,行人的脚步声,保洁员扫地的声音,扫地车的声音,微信支付宝的收款声。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吵醒了一个个熬夜刚刚入睡的梦中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都市睡眼朦胧,红绿灯十字路口已经是两军对垒,严阵以待,当绿灯一亮,汽车、电动车、自行车、人群立刻冲杀出去直奔对方,势如破竹。这是上班高峰期,地铁站人如潮涌,列车装满一批乘客拉走,瞬间又挤满一批等车的乘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就是西安城的节奏,紧张,繁忙,纷乱,困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身在城市,心系家乡那一方水土。家中地里的那些菜让我老是放心不下,地干了吗?辣子红了吗?豆角大了吗?黄瓜老了吗?西红柿怎么样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始终缠绕在我的心头,叫我心神不宁。一旦得了机会,我就马不停蹄连忙坐上地铁,乘上回家的公交车,希望快快离开这个喧嚣的繁华都市。当公交车奔出城郊,眼前豁然开朗,天空高远了,地也广阔了。白云飘浮,河水流动,远处的原岭森林茂密,郁郁葱葱,让我瞬间变得舒畅起来,心爽目明。回到家,我先看看我的菜怎么样了,它们长得旺旺的我就放心,它们垂头丧气,干涸枯萎,我就心疼。然后我就松松土,拔拔草,扶一扶睡倒的枝干,绑绑偏离杆子的藤蔓,掐掉枝干间多余的侧枝,有序做完一切,我才心满意足,虽然腰酸腿困,可心神愉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累了歇一会儿,自家的屋宽敞明亮,想躺那儿就躺那儿,随便,自在。饿了做点自己爱吃的,一碗油泼面,一碗老鸦头,或者旗花面,菜是自家地里的。自己做的饭都是香喷喷的,舒心惬意的很。奢华一点吧,弄一盘凉菜,盛几杯白酒小抿几口,打开一瓶啤酒畅饮一番,也蛮有滋味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家里待腻了,出去在村里转转,在路上溜溜,看看周边的风景。碰见熟人,树下水泥台阶一坐,端个小凳门前场院一围,听听村里的奇闻趣事,嘻嘻哈哈说说笑话。谈笑间,瞅瞅身边人,我叫爷的,叫婆的,叫婶的,叫叔的,嫂子哥都有。爷爷叔叔们,有的吧嗒吧嗒地吸着长杆旱烟锅那头的烟嘴,有的噙着粗长粗长深棕色的卷烟,有的叼着软猴香烟,他们眯着眼睛,神情恍惚,仿佛神仙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伏天的夜晚,坐在明亮的太阳能路灯下,要么纳凉说话,要么四人打着扑克,或者听听树上一波又一波的蝉鸣,看看猫儿狗儿在地上逮吃飞到地上的知了、跑在路上的蟋蟀,津津有味地咀自然赐予的嚼晚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水是家乡甜,土是家乡亲。我走了半辈子家乡的路,吃了几十年家乡的水,熟悉了家乡的泥土味,喜欢家乡空气的清爽,喜欢家乡山岭川原的秀美,我怎么能离开我的家乡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猛然间身居闹市,我很不适应,感觉天生就不是城市人。我知道环境不可能适应人,人得适应环境。所以,我得试试做个城市人,学学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处世态度。</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