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猫的无情还是人类的算计

高原之上

我家养着两只猫。一只是年长的白色公猫,双眼异瞳,名叫王子;另一只是年轻的粟花色母猫,唤作月饼。<br>  王子是先来的成员。妻子带女儿逛商场时,恰逢动物保护协会的领养活动,便将它带了回来。月饼则晚了约两三年,是女儿在小区楼下草丛中发现的。那时它才一两个月大,小腿软软,站立不稳,独自在草间“喵呜”哀鸣,楚楚可怜。女儿心软,执意将它抱回。那天正是农历八月十五,于是得了“月饼”这个名字。 一白一灰,一公一母,相差五六岁。虽然性情迥异,却能和睦相处,为家中平添无数生趣。王子年长老练,家中来客,它毫不认生,在客厅从容踱步,有时甚至会绕到客人脚边,以示亲近。每当我专注做事,它常卧在我身旁,甚至直接占据我手头的工作,固执地寻求关注。有时它横躺挡路,也绝不起身避让,我便绕道而行,不去扰它清梦——一家人生活,贵在互信与体谅。月饼则截然不同,它矜持内敛,从不主动靠近。即便想用猫条给它加餐,也得追着它,看它是否“赏脸”。若它躺卧挡路,哪怕我刻意绕行,它也常如惊弓之鸟,瞬间弹起逃开,仿佛我要加害于它。家中若有生客造访,它更是踪迹全无,直到人散方肯露面。王子与月饼,真是天壤之别。<br>  我时常觉得,王子如同阅历稍长的男子,胆大、皮实、不怯场,举止间透着沉稳与自信。月饼则像腼腆的少女,胆小、羞涩,格外矜持,这倒也应了它们各自的性别与年龄。<br>  转眼间,两只猫在我家已生活近五六年,早成了不可或缺的家人。儿子在外求学,每次通话,总不忘问起“王子和月饼怎么样”。我们便打开视频,让他看看饼宝安然的模样,他便能放下心来,知晓家中一切平安。 <br> 养猫的乐趣背后,自然少不了麻烦与沉甸甸的责任。两个小家伙的吃喝拉撒、卫生防疫,样样需人操心。它们的食水放在阳台固定处,采用“饱合式”喂法——一次放足,随时添补。如厕亦有固定之所,家中人人皆是“铲屎官”。它们掉落的毛发需常清扫打理,我的衣物粘上猫毛是家常便饭。沙发必须罩上布套,否则难逃被挠得千疮百孔的命运。这些琐碎与不便,是快乐伴生的烦恼,也是养猫人必须做好的准备。它们终究是生灵,自有其天性。既然选择了彼此陪伴,便得耐得住这份麻烦。<br> 最引我深思的,是月饼的发情期。那几日,它整日焦躁地“喵呜”叫唤,仿佛浑身不适,在家中来回疾走,时而抓挠这里,时而磨蹭那里。它会对王子百般献媚,依偎着它,蹭着它。然而王子,却像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对月饼的暧昧之举置若罔闻。有时月饼会躺下,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极尽诱惑之能事,王子依旧毫无反应,漠然置之。<br> 目睹此景,我心中不免揣测:面对异性的示好而无动于衷,王子可曾感到一丝“无能”,愧对自己“雄性”的身份?在月饼如此放低身段的讨好下,它是否也暗自辜负了这日日相伴的年轻伴侣?而对于月饼,它抛却了少女的矜持,主动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却无法赢得身边唯一同类兼异性的青睐,它是否会感到屈辱,甚至觉得猫生挫败?<br>  这两只小生灵心中是否因此留下创伤,我没有答案。但我心里雪亮:王子在被我们领养之前,便已遭阉割。<br>  是的,王子是一只太监猫。从它被人类收养、开始享受衣食无忧的那一刻起,便落入了人类精心设下的算计。这是它换取安稳生活必须付出的代价吗?我同样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