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山深处》（叶馨）

叶馨

镇江城西土山。金鸡岭。 陈朝请手持一卷《青囊经》，他的口中念念有词。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陈朝请念至情深处，想起了他的妻子马氏。他不是个矫情的男人，只是分离底苦楚会时不时的从内心深处跳将出来，要向那青空里去。 现在陈朝请看着远方的天空，他的思念就藏在遥远天际中的那一抹流云里。 那一抹流云中的思念，家乡苦苦等待的人儿会看到吗？！ 陈朝请将目光别转。大江中的高帆去了又来，来了又去，那些像云朵在飘摇呢！ 忽然，他的眼睛盯着一处高燥地。凭他从小得益于家学渊源的耳濡目染以及后天的努力，他知道一个人的葬地终是有了着落。 那个人就是柳三变，大名鼎鼎的柳三变，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王安礼端坐府衙之上。自从昨日将“葬柳”一事交办陈朝请，他就知道这件事将会有个圆满的结局，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王安礼对陈朝请的赏识是从一件极简单的小事开始。正是那件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让王安礼发现了陈朝请的才干。 “见微知著”，这个漂泊的异乡人的见解总是与他人迥异。他的迥异不是刻意去标新，而是在一个看似已被命运安排好的结局下改变了事件原来的结局。 原来众人都以为的结局，到了陈朝请这里都不是结局。他有这种能力，这种能力让大家都愿意和他结识相处。世事往往就是这样，我们或许都已习惯了固有的思维方式。 我们都曾嘲笑那个“刻舟求剑”的人，其实求的那把剑亦是我们的“剑”。那个就是我们固有的成见。我们以为抛掉了，其实我们并没有抛掉，那把“剑”始终跟随着我们，即使环境改变。陈朝请如是说。 那么请问如何去抛掉我们的“剑”？！一个从不主动去提问的人今天也算是破了天荒。 其实我们自己就是我们的“剑” ！我们会不会抛弃自己？！当然不会！不光不会抛掉，而是试着以“剑”的思想去思想。当一把剑会思想的时候，我们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一席话说得众人瞠目结舌。是啊，谁会以一把剑的思想去考虑问题？！一把剑有思想吗？！ 一柄剑当然有思想！水军统制羊滋的水军寨里灯火通明。一柄剑高悬营帐。 对于江防防线，他早已作了部署，现在的安排只是让这部署更好更完备一些。今日白天考察的几个战略重点，晚上就安排一些士兵去修正，该挖的要去挖，该填的要去填。 山雨欲来风满楼，剑是不会主动去等风的。 剑出，风起！ 这凉风出现的正是时候。熊克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 案桌上《乾道镇江志》的初稿被这凉风一吹，好巧不巧正落在写有柳永的那一页。 柳三变的葬地地址还是上次出门查访咨询故老的结果。就在前几年，前水军统制羊滋因江防事务碰巧在土山金鸡岭下挖到了柳永的墓志铭，虽然残缺但大致可观。葛胜仲先生的《丹阳集》里就写明了是陈朝请在王安礼的安排下，谋划并实施了这一善举。一个都酒务员因着王安礼的器其材而能有此举动，或许我们都忽视了普通人。 我们原本就是这尘世间普普通通的人，柳三变是，陈朝请是，我熊克也是。我们原来就不应该被忽视。那些忽视我们的，我们亦将忽视。 熊克对自己把柳永写入志书感到欣慰。这种欣慰就和这凉风一样，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不早也不晚，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追寻和等待。 清明节前二日。金畿岭。赵彦俞手执折扇，从西津渡口到云台山，他好似一直在追寻和等待。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昨夜喝的京口酒的味道似还在唇齿间留香，多年过去了，这家乡的酒还是如此的醇厚！ 今宵酒醒何处？朦胧间赵彦俞仿似看见一个人在低吟浅唱，那个人白衣胜雪。 此时夕阳西下。西津渡前人流如织。江上的高帆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这高帆或许亦是一首词的注解，会永远留在一些人底心上，植入天边那飘来飘去的云朵！ 《琵琶仙》（清·赵彦俞）柳耆卿墓相传在真州仙掌路。而避暑录谓柳永死润州。王和甫为守葬之土山。俗以清明上塚吊柳七。据此。则柳墓似在吾邑。乡关一别卅载。於兹节近清明。感而赋此。 芳草西津。那堪问。故里清明时节。乡思遥隔天涯。怀人转凄绝。春去也。荒坟一掬。但听得。数声啼鴂。往日浮名。千秋过客。遗恨呜咽。 更休指。仙掌真州。望烽火。微茫便难说。惟有土山深处。记王郎碑碣。低唱到。屯田乐府。忍黯然。再赋离别。寄与一曲招魂。晓风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