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散文：在汤原听抗联的故事（上）

陈杰

在汤原听抗联的故事

（上）

陈杰

汤原县因一条汤旺河而得名，位于黑龙江省佳木斯市西北约50公里处。这里是一片古老的土地，早在6000年前，我们的先人就繁衍生息在这片土地上，县博物馆珍藏的大量的出土文物，昭示着先人生活的气息；这里是一片红色的土地，早在上个世纪20年代，共产党的革命活动家就在这里开展革命的活动，“红色汤原”，是后人对汤原最恰当的评价；这里更是一片英雄的土地，当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我神圣国土的危急时刻，英雄的抗日联军在这里揭竿而起，浴血奋斗，慷慨捐躯，正所谓：英雄血染汤旺河，千载流芳万古歌。

几年前，我第一次走进汤原县烈士陵园，听解说员深情地介绍抗联战士英雄的事迹，我的心就被强烈地震撼了。那次离开时，当地朋友送给我一本本县任炳镐先生的著作《红色汤原》，阅读之后，更加深了对抗联将士的崇敬之情，也渴望有机会再次走进汤原，了解那段艰难困苦的战斗征程。

2014年4月，一个暖阳和冷风交织的日子，我只身挤上拥挤的长途客车，向佳木斯，向汤原出发。感谢佳木斯的朋友尤学志、杨友等人，他们在当地向我张开了温暖的怀抱，为我的汤原之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汤原人很重视自己的历史，早在1960年10月，就在县城里建立了烈士陵园，经过多年的建设，占地面积已达到3万平方米。1988年汤原烈士陵园被省政府批准为省级烈士纪念建筑物重点保护单位，1997年被佳木斯市政府确定为全市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烈士陵园作为县城的重要组成部分，融入了每一个居民的心中，也成为每一个走进汤原的人的首选去处。

重访汤原，让我钦佩的是，在县城的显著位置，又挺立起一座很有规模的汤原县历史博物馆。走进博物馆，迎面是一组题为“忠魂”的抗联战士群雕。雕塑中的抗联战士，手握武器，怒目圆睁，冲锋陷阵于群山之中，显示了中华民族面对侵略者不屈的精神。而在雕塑一侧的墙壁上，几个大字：“抗联摇篮彪炳千秋”，正是对雕塑的最好诠释。

热情的当地朋友，请出馆长和我见了面，并安排了一位优秀的解说员为我讲解。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聆听着昨天悲壮的故事。

1931年9·18事变后，侵华日军于1932年6月占领汤原县城。这是汤原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同时也掀开了汤原人民抗击侵略斗争的辉煌篇章。

据介绍，汤原县在同日本侵略者斗争中牺牲的指战员和革命志士，以及被残杀的群众达2000多人。其中，裴治云等12名烈士的事迹，强烈地震撼了我的心。那是1933年10月，由于出现了叛徒，汤原的党组织受到严重威胁。曾担任过县委书记的裴治云，立刻组织将已经暴露身份的40多名党团员骨干转移到附近的山洞里。10月4日，裴治云与县委的同志研究完下步工作对策，正欲撤离时被日军包围，经叛徒指认，他和县委组织部长崔圭复、县委妇女部长金成刚等12名同志被捕。为了从12名被捕同志口中得到40多名党团骨干的去向，敌人在日本宪兵队对他们动用了种种酷刑，但连续10天，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日本宪兵把12名志士投进宪兵队后院的枯井里，全部活埋。让人感动的是，12名同志中有3名女同志。其中的金成刚是朝鲜同志，她的丈夫是反对日本侵略者的战士，牺牲在日军的监狱里。金成刚继承丈夫的遗志，投身革命，成为优秀的妇女干部，牺牲时年仅33岁。她牺牲后，她的女儿也加入了革命队伍。

12烈士用生命保护的40多党团员骨干，后来成为新县委组建“汤原反日游击队”的骨干，顽强地同侵略者进行战斗，打了很多漂亮仗。几年后，这支游击队发展为抗联第六军。

听了12烈士的事迹，我很想到烈士牺牲的鹤立镇实地缅怀先烈。我的想法得到了朋友的支持，虽然从县城到鹤立还有六七十公里的路程，朋友立刻安排前行。

在鹤立镇一片楼房中间，有一座醒目的墓碑，上面刻写着：12烈士牺牲地。墓碑的一侧是一面大理石的碑墙，上面刻写着12烈士的事迹。正是中午时分，阳光充足，碑墙上的字闪闪发光。我和朋友伫立在碑前，向先烈鞠躬致敬。

我记下了12位烈士的名字：裴治云、崔圭复、金成刚（女）、金术龙、孙哲龙、丁重九、林国镇、李振永、石光信（女）、孙明玉（女）、金峰村。

汤原县抗战期间牺牲的烈士中，夏云阶（也有文章中称夏云杰）将军是级别最高的，时任抗联第六军军长。在汤原县烈士陵园里，夏云阶的墓碑挺立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一排排的英烈方阵。听当地朋友介绍抗联将领的最大特点，就是英勇无畏，战斗时总是冲锋在前。站在夏云阶的石碑前，我感觉此刻他仍像一个排头兵，正带领他的队伍冲锋陷阵。在陵园的树木丛中，还矗立着夏云阶的半身雕塑。他目光炯炯，充满豪气。在塑像的下方还摆着一束人们刚刚敬献的鲜花。

夏云阶是山东人，生活所迫带着妻子女儿来到汤原，以打零工为生，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当他接触了革命思想后，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革命道路。在裴治云等12烈士英勇牺牲，汤原县委只剩下他一人的情况下，他毫无畏惧，重新组建县委，并亲自组建了汤原反日游击队，举起抗日的大旗，进行了艰苦的斗争，并在斗争中不断壮大抗日队伍。1936年1月，在抗联名将赵尚志、李延禄的帮组下，汤原反日游击队改编为抗日联军第六军，夏云阶为军长。到同年9月抗联第六军已发展到2000余人，1937年末达到4000多人，成为一支重要的抗日武装。不幸的是夏云阶在1936年11月的一次战斗中负伤，在缺医少药的环境下，不治牺牲，年仅33岁。在夏云阶牺牲后，他的妻子、女儿仍然在抗联队伍中坚持战斗。1938年4月，夏云阶的妻子夏大姐在与日军的战斗中牺牲。

在汤原仅仅一天的时间，我听到了很多抗联英勇战斗的故事，现摘录几个战例，以飨我的读者。

战例一：突袭“老钱柜”。老钱柜位于小兴安岭山脉、汤旺河谷深处的上甘岭，这里驻扎着伪汤原森林警察队，是当时北满抗日根据地中惟一的日伪据点。赵尚志命令抗联六军拔掉这个据点。1936年3月29日，由于六军主力正准备兴山矿战斗，抗联将领李兆麟、戴鸿宾集结留守汤原的100余名战士，从浩良河东山出发，三昼夜急行军800里，到达岔巴气（金山屯），首先拔掉伪警前哨一中队后，连夜奔袭老钱柜，战斗中，击毙日寇7人，俘虏伪警100余人，缴获大量的武器、粮食和一部电台。大部分被俘的伪警加入了抗联的队伍，充实了抗联力量，巩固了抗联根据地。

战例二：夜袭汤原县城。当时汤原县城有守敌2000余人，有日本关东军、宪兵队、还有伪警察，戒备森严。抗联一直在寻找机会攻打汤原县城。1937年5月初，内线的同志报告，县城内伪38团换防调出了城外，是我军攻城的最佳时机。5月18日夜，抗联六军参谋长冯治刚带领200余名抗联战士、100多农民自卫队，在内部同志的接应下攻进县城，击毙了日本参事官（县长）宫地宪一、警务巡官警佐齐藤宽、警长石井数夫、完户记男、伪警长佟宝珍等9个官员，缴获迫击炮3门、机枪3挺、枪支67支，还有大量的弹药和军需品。释放了被日军关押的抗日志士70余人。

战例三：沟口伏击。1937年2月23日，抗联六军得到情报，次日日军武装测量队将途径永发乡加兴村东南的于家沟，进山测量。六军领导戴鸿宾、冯治刚决定实施伏击。同时征得抗联三军的协助。当晚挑选100名战士，埋伏在于家沟东岸刘家大院内。24日下午，日军测量队16人乘坐四辆马爬犁进入伏击圈，抗联战士突然开火，当场击毙日军15人，剩下的一名日军钻进草丛逃跑，被群众发现打死。此次战斗缴获小钢炮一门，机枪两挺，长短枪13支。

（未完待续）

（本文写于2014年，发表于同年的《黑龙江档案》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