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浅秋如水</p><p class="ql-block">文/四月【原创】</p><p class="ql-block"> 秋，如期而至。</p><p class="ql-block"> 晨雾未散时，最先触到的秋，是草叶尖的露。不是夏晨那种带着暑气的黏腻，是清透的，像被夜揉碎的月光，在叶尖悬着，风过，轻轻晃一下，没舍得掉，倒浸进了一缕桂香——原来桂树已悄悄开了，细碎的金粒藏在叶间，不喧闹，只把香气酿成水，漫在空气里。</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秋，是“浅”的。像刚沏的雨前茶，第一遍水滤过，叶片在杯底慢慢舒展，还没完全释放浓酽，却已有了清冽的底色。荷塘里，荷花谢了大半，剩下几枝残梗擎着半开的瓣，不是枯槁的模样，倒像倦了的美人，斜倚着水，把影子映得浅浅的。偶有蜻蜓立在上头，翅尖沾着水珠，飞起来时，带起一串细碎的光，让人忽然想起“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的句子——原是夏末的诗，却恰好续了浅秋的韵，像时光在转角处，轻轻放了慢镜头。</p><p class="ql-block">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窗棂，落在案头的梧桐叶上。叶尖刚染了点黄，不是深秋那种决绝的褐，是掺了绿的金，像谁用毛笔蘸了淡墨，在叶尖轻轻扫了一下。风过庭院，叶儿响得细碎，不似夏末的聒噪，倒像低语。古人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可这浅秋的叶，哪里舍得落？它们只是在枝上慢慢换色，把夏天的热烈，酿成温和的渐变。就像人到中年，褪去了年少的锋芒，不是失了锐气，是把劲儿藏进了从容里，像溪水过了险滩，忽然就慢了下来，却更见 depth。</p><p class="ql-block"> 傍晚的雨来得轻，不是夏雨的瓢泼，是细密的，织成一张网，把天空笼得朦胧。站在廊下看雨，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也小，很快洇成一片湿痕，像宣纸上晕开的墨。远处的山隐在雾里，只剩个淡影，倒应了“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景。只是这里没有空山，是寻常巷陌，雨打在老瓦上，声音淅淅沥沥，衬得院子里的桂香更浓了。忽然懂得，这浅秋的“浅”，原是留白。不像春的拥挤，夏的饱满，它故意空出些地方，让风有处走，让香有处藏，让人心有处安放。</p><p class="ql-block"> 夜里读诗，翻到“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竟觉不似往日凄清。浅秋的荷哪里会枯？即便残了，也是带着水的润，雨声落在上面，不是萧瑟，是温柔的叩问。就像人生，那些看似褪去的热烈，其实都化作了底色——年少时爱姹紫嫣红，后来才懂，真正的丰盈，原在浅淡处。像这浅秋的水，不似春水的涨溢，不似夏水的湍急，它只是平缓地流，映着云，映着月，映着走过的人，把所有故事都浸得温润。</p><p class="ql-block"> 原来秋最动人处，从不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壮阔，而是这“浅”里的深。像一杯温水，初尝无觉，慢慢品，才知那温度里，藏着夏的余温，也藏着冬的序曲。人生大抵也是如此，走过热烈，走过喧嚣，终会遇见这样的时刻：像浅秋如水，清透，平和，却在每一寸肌理里，都藏着岁月酿出的回甘。</p><p class="ql-block"> 2025•9•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