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漫绕》长篇小说连载43

诗酒田园

此书谨献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

043 两拨人

这天，余风一进李月琴这屋就左右看着，在寻找什么，李月琴问：“你找什么？”

“你行李呢？”余风问。

“我哪来的行李？”李月琴话一出口，鼻子酸了，想着自己孓然一身，流落街头，不禁落下泪来。

余风没再问，伸手去牵她，她把手递过来。“我不能天天住旅店，已租了房，你跟我一块去住吧。”李月琴一听，本能地把手抽了回来：“我不去！”不料，用力过度，眼前一黑，虚弱的身子往后倒去。

余风一个箭步上去接住。李月琴软软的的身子仰在手腕上，胸前的两座小土丘突兀在颚下，眼睛一辣，赶紧把李月琴放到床上，说道：“屋子这么潮湿怎么住人？”李月琴泪水滚滚而出，仍决然道：“不，我不能跟你过去，怎对得起大小姐？”

“你想哪去了？我会趁你之危吗？你是大小姐闺蜜，也是我闺蜜！大小姐在身边同样会接你过去的！你放心好了，屋里有两间房。”见李月琴颤抖着身子，心一哽，不管她同不同意，搂起她就出了门，上了车。

李月琴双手紧紧环着余风脖子，上车后，也没松手，下车后进了屋，在屋里走了一圈，马上像个女主人，开始收拾起屋子，叫余风去茶馆等林香儿。

堂屋有张小饭桌，两张小凳子，两间房紧挨着，门只能虚掩着，旁边有条过道，通往灶房，灶房里一旮旯处有道布帘子。

收拾好后，趴在窗台上歇息，眼睛望着街面，内心里一下子有了家的温馨：“那时的家有妈妈，现在的家有……”她不敢想下去，赶紧又去找事做。

临近傍晚，余风带着两份饭回来。李月琴上前问：“还没有大小姐的消息？”余风沉重地摇摇头没说话，李月琴没再说什么。

晚上，余风回隔壁房间了，李月琴无法入睡，想当初，没把余风让给大小姐的话，俩人现在会怎样了？隔壁传来了令人怦然心动的鼾声，再次关闭了回忆的闸门。

灶房里旮旯布帘子处是个冲凉的地方。已经好几天没洗了，想趁余风睡着后冲个凉，再把衣服洗了，晾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好有穿。

盛好水刚要脱衣服，不放心又退了出来，小心翼翼走到余风房前，想确定他睡着没有，从虚掩的门缝往里瞧，这一瞧，羞得她紧捂双眼，跑回了自己房间。那时教他游水，也只是看着他壮硕的上身，这次却见他在床上摆着个大大的“大”字。

狂跳的心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听到隔壁房传出均匀的鼾声后，偷偷摸摸进了灶房洗好澡，洗了衣服，裸着身子跑回房间。

一夜无事。

接连几天，余风要么在茶馆等，要么去街上找，都没林香儿的影儿。这天，他回来跟李月琴说道：“这么多天了，大小姐一点音讯都没有，我想了想，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近日，有两个在日本时的好友看着广告找到我。一个叫山口，是日本人，是我们在日本时的一个校友。我们初到日本，语言极为不便，这个山口给予了我们极大帮助。去年他应征服役，这次随军到了中国，队伍就驻扎在附近，他说他想为中国百姓做些事，但语言不通，希望我能去帮帮他。另一个叫钟毅，好像是广东人，也是留学生，他先我们一步回国，现在京华大学组织学生做支援前线的事。他们两人先后极力邀请我。现在我想，无论跟谁，我都得出去了。大小姐这里，你帮我去茶馆守着，我也可以给茶馆留个地址，如果大小姐找来的话，去找你找我都行。”说到这，余风起身望着窗外，满腔家国情怀道：“现在国家有难，是需要我们的时候了，我们得站出来。”

李月琴听完，浑身颤抖了一下，后一头扎进余风怀里。

余风吓了一条，推着她道：“李月琴，你怎么啦？”

“余风哥哥，我怕，怕再次失去你！你答应我，无论去哪都带上我，别再扔下我不管了！”

余风好言答道：“不会不管你的，你放心好了，大小姐在身边也不会不管你的。”

李月琴道：“我无家可归了，我是被我叔叔卖到这里的。”

余风惊道：“你说什么？”

李月琴嚎啕大哭起来：“我是被我亲叔叔骗到这里来的，他把我卖给这里一个老汉做妾，做小老婆！”李月琴从余风身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又无力地抽抽搭搭道：“我妈妈死了，我叔叔骗我说来这里投亲……”

余风惊吼道：“你妈妈死了？怎么死的？怎么可能？”

李月琴道：“我妈妈早染了那病，她瞒着我，我也不懂。临死之前跟我说，知道自己将不久人世，想让我早点嫁人，找个归属，见你人很好，就想把我嫁给你，可我……当时，真没想到这些。”

余风眼睛湿润了，勾起了那段青涩日子的回忆。他轻轻把李月琴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凳子上，安慰道：“你放心，我和大小姐一定会管你的。”

李月琴平静了些，把被叔叔带到N城、卖到老男人家、叔叔走后去追叔叔、叔叔没追上老男人的家也记不得了、再后被一好心老阿婆收留、在去找工作的途中，从报纸上看到寻人启事就找过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余风感慨万千，内心无尽的愧疚：“我对不起你妈妈。”

李月琴接道：“刚才从茶馆回来时，在路上看见一个人，好像那个老男人。当时，我犹豫了……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想我会跟他回去的。”

“大小姐要办一所学堂，还说要你跟她一块教孩子们念书。”余风道。

李月琴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余风哥哥，找大小姐的事交给我吧。至于你跟谁去，我说你还是跟钟毅去吧，跟日本人去像什么？明摆着是去做汉奸，只不过挂个好听的名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余风道。

“我不懂，只是提醒你一句。”

“你不了解山口，我跟大小姐跟他都很熟，在日本，全靠他的帮助，现在去帮他，实际还是去帮我们自己。当然，跟钟毅去，大家听着会好些，我会考虑你的意见。”

第二天一早，余风打算去钟毅的学校看看，见李月琴房门没开，便蹑手蹑脚出了大门。

出门后，想着下一步跟钟毅去了，李月琴怎么办？不由地回头望了望。见李月琴房间窗外晾着白天穿的衣裤，突然想到什么，忙返回屋子。大山里人，晚上洗衣晾干白天穿的比比皆是，李月琴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怎么也这样？这是在城里呢！

他回了屋打开皮箱，找出两套林香儿的衣物，放到堂屋小凳子上，朝李月琴房里道：“李月琴，睡醒了吧？”

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余风哥哥，你别，别进来！”门没有插销，轻轻一推，里面风光一览无余。

余风回道：“我马上出去，这里放了两套大小姐的衣物，你起床后换上。”说着出了门。

李月琴急忙穿上刚挂在窗外的衣服，推门出来，见凳子上的衣物，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能穿大小姐的衣服，我这不穿得好好的？”

余风没走远，听到后面传来这话又折了回来，对李月琴道：“我去办件事，之后去找钟毅，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李月琴答应了。

两人走到一家服装店前，店员刚开门营业，余风放慢脚步，朝里看了看后走了进去。

李月琴小声问：“余风哥哥，你要买什么？”

服装店很大，有男女衣裤，有布匹，还有漂亮的旗袍。

余风道：“你挑选两套洗换的衣裤。”说罢，自己往一边走去。李月琴跟上来，悄声道：“我不用买。”余风板下脸道：“内衣裤也要我帮你选？”李月琴红着脸，回道：“不用，我有穿的。”余风命令似地：“快去！”

李月琴顺从去了，余风走到旗袍成衣前。

在日本，常陪林香儿逛旗袍店，可感觉都没这店里的漂亮，他按照林香儿的身材和喜好，挑了几件。

李月琴挑选好了内衣裤后过来，余风把挑好的旗袍在李月琴身上比划着。

漂亮女人是成功男人的标配，旗袍则是漂亮女人的宣言，没有女人能抵御旗袍的诱惑。李月琴看着余风手上的旗袍，内心狂喜不已，嘴上却故意道：“不好看，一点不好看。”说着要把旗袍放回去。余风笑了笑，仍在她身上比划着。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喜欢就多买几件吧。”

余风回头一看，忙跟李月琴道：“你去付钱，我跟他说两句话。”

李月琴接过钱夹子抱着衣服去付钱，店家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了一阵报了个数，跟余风说话的客人掏出一沓钱甩给店家，余风忙道：“怎要你付钱？”客人道：“你帮我付的钱还少吗？”余风无奈，留下一件，其余的都退了，跟客人一同出了店门。

李月琴把衣物包好，跟着出来，见客人走远，轻声问：“他是谁？”

“就是跟你说过的山口。”

李月琴一听是日本人，脸色一变，把衣物往余风身上一摔：“把衣服送回去，我不要！狗日买的，我再没衣穿哪怕光着身都不要！”

余风尴尬道：“哪是他买的呢？明明是我买的！”

“明明是他付的钱！”

“在日本我也经常帮他付钱的。”

“我不管，狗日买的我就不要！”说着执拗地走了。

余风搂着衣物直摇头，嘀咕着：“真没见过世面。”回了出租屋，把衣服一放，训诫道：“别像乡下人一样，孤陋寡闻的……”

李月琴整个人痉挛了两下，克制道：“余风哥哥，以前，你说什么我总听你的，这事你听我一句。你不想想，你跟大小姐是怎样走散的？满城的老百姓张口就骂的是谁？你现在居然还跟他老朋友似的。”

余风怔怔地望着李月琴，是的，以前自己说什么，她都是一句“我听你的”，更没粗口过，可现在……他把衣物放到床上，退出房门，极力解释道：“我和大小姐刚从日本回来，很多情况我们是亲眼所见，你没去过日本，你不了解，也不懂。”

李月琴伏在床上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