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礼泉乡村

长安亦君

修身叙事：九月的礼泉乡村

小河水

九月的风，带着一丝清爽掠过礼泉的田野，把整个乡下都浸在了丰收的甜香里。车刚拐过九嵕山的余脉，窗外的景象就陡然换了模样 —— 连绵的塬坡上，石榴树、苹果树、酥梨树、葡萄架……像列队的士兵站得整整齐齐，枝头沉甸甸的果子把枝条压成了弧形，远远望去，像是谁在绿绸缎上满了红灯笼、紫玛瑙、黄水晶。这是礼泉乡下最动人的时节，每一寸土地都在诉说着成熟的喜悦。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时，果园里就热闹起来了。果农们戴着草帽，挎着竹篮，指尖在枝叶间灵活地穿梭。石榴已经开始上色，红艳艳的亮眼，红彤彤的早熟苹果也开始下树，摘苹果是门细致活儿，得用掌心托住果子，轻轻一旋才肯脱落，果农们生怕碰坏了那层薄薄的果霜。红富士的脸蛋红得发紫，咬一口能甜到心坎里；嘎啦果带着点俏皮的酸，像极了乡下姑娘爽朗的笑。孩子们挎着小篮子在树底下钻来钻去，专捡那些挂在枝梢的熟果，衣角沾着草叶也不在意，嘴里的苹果嚼得脆响，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田埂上的玉米也已褪去青涩，金黄的穗子垂在腰间，像老汉们烟袋锅里的火星子。收割机轰隆隆地在田里奔跑，玉米秆被绞成碎末还田，空气中飘着青草被碾碎的清香。老太太们坐在地头的树荫下，手里的玉米棒子转得飞快，金粒儿簌簌落进竹筐，堆成一座座小金山。远处的葡萄园里，紫莹莹的葡萄串垂在架下，像一串串饱满的紫玛瑙。摘葡萄的姑娘们穿着花布衫，手指在藤蔓间翻动，剪下的葡萄串放进竹篮，筐沿儿堆得冒了尖，远远就能闻到那股子甜津津的果香。

　　村口的水泥场子，总有几户人家在晾晒花椒。竹席上摊开的新鲜的花椒，阳光把它晒成琥珀色，空气里浮动着醉人的麻辣香味；架子上挂着一串串红辣椒和金黄的玉米，像极了乡下人的日子，红红火火又满满当当。有老汉坐在马扎上，吧嗒着旱烟袋，看着自家门前园子即将成熟的御石榴，果皮裂开的地方露出红宝石似的籽粒，馋得路过的娃娃直咽口水。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浪河上，河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有妇女挎着竹篮到河边洗衣裳，棒槌捶打衣裳的声音砰砰响，和着流水声像支轻快的歌。在如今洗衣机普及的时代，还有人到河边用手洗衣，我相信她是为了情趣。男人们在河湾里捞鱼，网兜一甩，总能带起一串银亮的水花。孩子们脱光了衣裳在浅滩上摸虾，泥鳅从指缝里溜过，留下滑溜溜的触感，惹得他们咯咯直笑。河岸边的枣树上，红玛瑙似的冬枣挂满枝头，伸手就能摘到，脆生生的甜里带着点河水的清润，诱人的小河大酥梨，色黄个大汁水多，咬一口，就甜到了心底。

　　傍晚的炊烟在村子上空袅袅升起，混着家家户户厨房里飘出的香味。有媳妇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炖着新收的玉米糁，案板上摆着刚从地里拔的萝卜缨，窗台上的盘子里盛着切好的苹果块。院子里的梨树下，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老汉端着粗瓷碗喝着玉米粥，老婆子给孙子剥着石榴，小伙子啃着刚出锅的玉米棒棒，笑声顺着敞开的院门飘到街上，和着远处果园里传来的歌谣，在九月的暮色里久久回荡。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浸在清辉里。果园里的夜虫开始鸣唱，空气里的果香比白天更浓了些。走在田埂上，能听见玉米地里传来的沙沙声，那是晚风在和饱满的玉米穗说着悄悄话。远处的九嵕山隐在夜色里，像位沉默的老者，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九月的礼泉乡下，就是这样被丰收填满的世界，每一缕风都带着甜香，每一寸土地都藏着喜悦，让人忍不住想把日子酿成酒，在这样的秋夜里，一醉方休。

　　作者简介 小河水，原名董怀禄，新浪博客和微博昵称：长安亦君；微信 和QQ昵称：细水长流。原中学高级教师，现已退休。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中国新文学学会、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中国作协十堰分会会员，原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乡土文学作家，精短小说签约作家，西部文学副主编，咸阳文学院理事，曾任《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丛书副主编。作品见诸多种报刊杂志和网站，多次荣获文学大奖。出版有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黄土魂》、《董怀禄短篇小说选》、《家在牛角塬》、《我是啷嘀当》（上卷）、《好好活着》、《红苹果，紫葡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