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围城》到ChatGPT

牛二

在ChatGPT出现之前，人工智能走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寂静。半个世纪里，它像一株在阴影里生长的植物，不声不响，却固执地向上伸展。只有少数人，守在它身旁，等待它开花的那一天。

人工智能的起点，常被人追溯到1956年的夏天 — 达特茅斯会议。那是一个小小的学术聚会，却点燃了一盏明灯。之后几十年，它时而闪烁，时而黯淡。直到2012年，ImageNet 的比赛让深度学习惊艳登场，世界才重新注意到这团火苗。而当2022年ChatGPT上线时，它终于不再是象牙塔里的秘密，而是席卷世界的热浪。那一年，人工智能第一次真正带着呼啸与轰鸣，扑向了芸芸众生。

我常常想起，今日的热闹，与昔日的冷清，竟是如此的鲜明对照。今天的AI，是亿万资金的追逐，是科技巨头的对抗，是年轻天才们的身价如金。而三、四十年前，AI不过是冷宫里的冷门学科，孤独而清冷。

在那个时代，华裔学子们鲜有人选择这条道路。就业是现实，梦想往往让位于生计。可杨教授，却是个例外。

杨教授，北大天体物理出身，后来通过李政道的 CUSPEA 项目来到了美国。原本研究星辰的他，毅然转向人工智能。只是这一转身，不知浩瀚的广寒宫和飘渺的人工智能，哪边更加冷清？

我记得他的一位学生，是个俄罗斯小伙。常年睡不醒的样子，眼睛半睁半闭，稀疏的头发放荡不羁，英语结结巴巴。课堂上他总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引来笑声。但杨教授却非常肯定的说这个学生非常聪明。后来果然，这个年轻人转去了哈佛。这是不是咱们常说的“大智若愚”？

许多年以后，当我在电视上第一次见到OpenAI的首席科学家 Ilya Sutskever 时，心中竟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惊愕。他，不正是当年杨教授的学生吗？

后来仔细回想，杨教授的学生叫Evgeny （尤金）。但那一刻，我仿佛看见岁月从眼前缓缓流过。

杨教授是北京人，说话温和，举止儒雅。每次见面，他总会笑着问一句：“吃了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一股久违的暖流，穿透了异乡的距离。而我总要琢磨一下我这会儿到底吃了没有🙂‍↔️

我们真正熟络起来，是因为电视剧 《围城》。那部陈道明、葛优、英达主演的老剧，在海外留学生里激起了强烈的共鸣。我们在剧里看到的，不仅是方鸿渐、赵辛楣的踟蹰与彷徨，更是对自己命运和未来的担心。

我那时恰好有一套录像带。杨教授听说后，借去观看。作为回报，他请我去他家包饺子。

杨太太是美国人，说得最溜的中文还是那句“吃了吗”。她笑着告诉我，自从杨教授拿到录像带，每天晚上他都要独自关在书房里，边看边笑。她不解，这部看似平淡的电视剧，为何能让他笑得如此真切。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身在异乡，剧中的每一幕都在提醒他，那是记忆深处的故乡。

听说杨太太当年在美国大使馆负责签证，就是在那个窗口，认识了杨教授。缘分，总是在日常中不经意地落下。可见杨教授不仅学问好，情商肯定也是一流的。

毕业之后，因为研究方向的不同，我和杨教授渐渐失去了联系。后来听说他搬去了香港。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十多年。直到2023年的一天，我在凤凰卫视的节目中，又一次见到了他。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谈论着人工智能的现在与未来。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回到了那个带着北京口音问我“吃了吗”的教室。

节目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地与一位老同学分享。同学说：“杨教授今天的成就是用三十多年的寂寞换来的。”这句话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是啊，三十多年的孤独坚守，多少人能做到？而这份坚守，终究迎来了花开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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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的时间坐标

• 1956：达特茅斯会议，AI 概念诞生

• 1980s：专家系统的短暂繁荣

• 2012：深度学习突破（ImageNet 比赛）

• 2017：Transformer 架构提出

• 2020：GPT-3 发布

• 2022：ChatGPT 横空出世，引爆全球

• 2023+：生成式 AI 的全面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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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和人工智能的故事，是科学的故事，也是人的故事。它见证了热闹与孤寂，荣耀与寂寞。就像杨教授的人生，冷门三十年，静水流深，终于等来一个属于AI的时代，一个属于他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