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狮子关

布衣江南

狮子关距离苏马荡不到3小时车程，是宣恩古三大关隘之一，有古韵今风的山水画卷之称。近年来凡有朋友上荡避暑游玩，我们都会推荐此处。去年，狮子关因事故关闭了一年。今年重新开放，S形的桥身两侧栏杆已加高加密，车行其上，视线受阻，不复往日逍遥。大概管理者终究是怕了，毕竟人命关天，美，只得退让了。好在水还是那个水，几年未见，依然静默地流，固执地绿，不顾人间的栏杆高低与安危计较，活成了狮子关的魂。

我该如何形容这一湾湾水呢？它不似江南水乡的水，衬着小巷，石桥，白墙黛瓦的民居，格外温婉缠绵；也不似奔涌的大江大河，泥沙俱下，豪迈壮阔；它是藏在峡谷里的，绿得倔强又惊心的水。此种绿，不是稚嫩初发的草色，亦非深沉老练的墨色，而是介乎其间，饱含了水底幽邃与天上明光的一种活绿。阳光直射处，水色澄澈，几可见底；阴影覆盖时，则绿得浓稠，几乎要凝固起来。微风过处，水面皱起，那绿色便随之荡漾，碎成万千片粼粼的光斑，闪烁不定，如同有无形的手在拨动一匹无尽的绿绸，连带着水底的卵石都有了流动的错觉。

就这样，我们逐水而行。一会儿临水照影，一会儿驾车冲浪。水，在车轮下一路蜿蜒，像一条活过来的玉帛，牵着车子往峡谷深处走。忽然，在临水的岩壁间，一大丛黄色的花，明晃晃撞入了眼帘。“是彼岸花”。同行的女孩一下子就认出了此花。“太艳了，有点瘆人”。女孩又说。想必她早已听过关于此花牵引亡魂、见证生死相隔的传说。可若不知道这些，只看这花，在青灰的岩壁间不管不顾地绽放，何尝不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可见，知道，有时反成负累，不知，则少些桎梏，多些审美的纯粹与本真。这或许便是人间知识的悖论：它给予我们理解世界的框架，却也时常为我们与世界之间设下屏障。

不一会儿，彼岸花在视线里渐渐变小变暗，不远处的瀑布还在奔涌，水花落在岩壁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岩壁上这静默的花形成了奇妙的呼应。原来，水自流，花自芳，人间的一切情绪与修饰，与它们竟毫无干系。想起三年前携父母同游，曾有一群白鹭在车前翩跹飞舞，时而高翔，时而低回，父母凭窗而望，惊呼连连。此刻，白鹭杳无踪迹，只有轮胎划开水面，溅起的水花与惊呼，与三年前的重叠在一处，让这水，这峡谷，又凭空生出了几分因缘际会、和合而生的真趣与禅意。或许，时间就是轮回，就是变成另一个。

离开时，再看那水，那峡谷，依旧画一样美得通透自洽。峡谷里回荡的惊呼与欢笑依旧鲜活脆亮。原来，有些重逢，不必事事如旧，只要这山还在，水还流，花还开，便足够让人记住狮子关的模样，记住这山的峻峭，水的澄澈，峡的幽冥，花的热烈，记住有些美，如白鹭之空灵，本就该留在最纯粹的初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