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

城巿布衣

在时光的长河中，总有一些记忆如璀璨星辰，镶嵌在心灵深处，熠熠生辉。故乡的挑水往事，便是我记忆星河中一颗耀眼的星，承载着岁月的沧桑与生活的烟火，让我每每回想，都感慨万千。

8月底，故乡开始悄然进入秋天。川东北的故乡，是典型的丘陵地区，每年春秋时期，都会遭遇不大不小的旱情。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没有打机井，整个村子的饮用水全靠村前的两口井和村后的那个小水塘。我们也习惯称它为井。

村后的井，是自然生成的一个小水塘，水底有一个小泉眼，那泉水细得只有母亲打毛线衣用的钎钎那么粗。在天旱的时候，把塘里的泥巴清干净，能清晰看到那股细流。而村前的两口井，实在太深了，从井口往里面望下去，只觉头晕目眩，让人胆战心惊。一般情况下，我们家很少去那里取水，大部分时间都选择去村后的井塘里取水，特别是春秋旱情严重的时候。而且我们年纪太小，要是没有母亲带领，是绝不敢去村前那两口井的，总觉得那里暗藏着未知的危险。

取水的工具，便是家里的两只铁皮水桶。父亲在外地上班，大多时候不在家，家里的饮用水就全靠母亲一肩一肩挑回来。随着我们姊妹慢慢长大，为家里取水便成了我们义不容辞的任务。

起初，我们年纪尚小，力气单薄，一个人很难单独去挑水。于是，我们姊妹就一起用桶去抬水。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每天放学回家，首要任务就是去取水。那两只铁皮水桶，在我们稚嫩的肩膀下，显得格外沉重，但我们从未有过怨言，因为我们知道，这是为家庭应尽的一份责任。

还记得第一次抬水的情景。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和弟弟妹妹抬着水桶，小心翼翼地走向村后的井塘。一路上，水桶在扁担上晃荡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仿佛是在为我们加油鼓劲。到了井塘边，我们学着母亲的样子，将水桶轻轻放入水中，然后用力往上提。水很重，我们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水桶提上来。抬着水往家走的时候，我们的脚步歪歪扭扭，水也时不时地溅出来，但我们依然坚持着，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长大，力气也越来越大。从此便不再和弟弟妹妹抬水。从那以后，我便独自承担起了为家里挑水的任务。哪怕是我到镇里上高中，周末回家，就是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每次挑着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都感觉自己仿佛长大了许多，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挑水的路，并不平坦。乡间的小路坑坑洼洼，有时候还会遇到泥泞的地段。我挑着水，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摔倒，把水洒出来。有一次，在经过一段泥泞的路时，我的脚一滑，差点摔倒。还好我反应快，及时稳住了身体，但水桶里的水还是溅出了不少。我心疼地看着洒出的水，心想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

为家里挑水的日子，一直延续到我外出上大学。那些年，挑水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让我学会了坚持，学会了承担责任，也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

我记得有一年天旱得厉害。母亲常常夜半三更就去取水，因为白天去的话，常常挑不上水。只能趁着晚上大家都休息了，母亲带上我们去井塘边守水。在晴朗的夜空下，满天繁星闪烁，像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宝石。秋虫在草丛里低鸣，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大自然演奏的美妙乐章。刚收割后的稻田一片空旷，泥土散发着芬芳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丰收喜悦和大地滋养的味道。

我们静静地坐在水塘边，等待着水慢慢积攒。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时候等上两三小时才能装满一担水。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会和母亲轻声交谈，听她讲述过去的故事。母亲的故事里，有她的童年，有她的梦想，也有生活的艰辛和不易。那些故事，就像一滴滴甘露，滋润着我的心田，让我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有一次，我们在水塘边守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我吓得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母亲轻声安慰我说：“别怕，可能是小动物的声音。”但我的心还是怦怦直跳，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围的黑暗。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从那以后，每次去守水，我都会格外警惕。

挑水的日子里，也有一些小小的乐趣。有时候，在挑水的路上，我会遇到小伙伴们。我们会互相打招呼，互相调侃几句。有一次，我的小伙伴看到我挑着水，故意说：“哟，你这挑水的样子还挺像个小大人呢！”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挑得更起劲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村里终于打了机井，再也不用去井塘里挑水了。那两只铁皮水桶，也被闲置在了角落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那些挑水的日子，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现在，我已经离开故乡多年，在城市里过着忙碌的生活。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故乡的挑水往事，想起母亲那瘦弱却坚强的身影，想起和姊妹们一起抬水的快乐时光，想起在水塘边守水时那美丽的夜晚。那些记忆，就像一首悠扬的老歌，在我的心中奏响，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和力量。

我知道，那些挑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但它们所带给我的成长和感悟，却会伴随我一生。我会带着这些宝贵的财富，在人生的道路上勇敢前行，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像当年挑水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走下去。

故乡的挑水往事，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它见证了我的成长，也让我懂得了感恩和珍惜。我会永远怀念那些日子，怀念故乡的那片土地，也怀念那些与挑水有关的点点滴滴。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再次回到故乡，去看看那口曾经为我们提供水源的井塘，去寻找那些逝去的记忆，去重温那份温暖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