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畦词第二十三首

宁静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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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吹铁笛带风听，

钓雪舟曾一度经。

留得陆宣诗句在，

棠梨花落翠岩亭。

注:“翠岩亭下问棠梨，上客同舟过柳溪”。元陆宣与杨维桢游分湖诗也。钓雪杨所游之舟名。

　　清人周芷畦写过一首《柳枝词》，短短四句却藏着六百年的风雅。诗里提到有人在湖上迎着风横吹铁笛——那是元代的文坛奇人杨维桢，他最爱随身带一支沉甸甸的铁笛，江湖人称“铁笛道人”。想象一下春日的分湖，烟波澹荡，一艘名叫“钓雪舟”的小船载着杨维桢和六七好友缓缓行过柳堤。笛声穿云裂石，惊起一群水鸟，扑棱棱掠过水面，翅膀尖儿都沾上了粼粼波光。

船行至翠岩亭下，满树棠梨花开得正盛，洁白如雪压弯了枝头。同行的诗人陆宣看得心醉，脱口吟出两句：“翠岩亭下问棠梨，上客同舟过柳溪。”这声音仿佛还在亭台水榭间回荡，被周芷畦隔着时光轻轻接住。六百年后，当周芷畦站在同一座翠岩亭前，眼前依然是纷飞的棠梨花雨，簌簌落在石阶上，像一场无声的雪。他忽然觉得，那飘落的花瓣里，不仅有春天的气息，还凝着元代那场欢聚的笑语，凝着铁笛声的余韵，凝着陆宣脱口成诗的灵光一闪。

分湖这片水很特别，它躺在江苏和浙江的交界线上，古时候是吴国和越国的分界。伍子胥曾在此点兵布阵，刀光剑影早已沉入湖底淤泥，可文人的诗笔却让另一重风景浮出水面——杨维桢的铁笛吹散了烽烟，陆宣的诗句染香了棠梨，从此湖光柳色里浸透了墨香。周芷畦不过是轻轻一拨，六百年时光的薄纱便被撩开一角：他看见“钓雪舟”的倒影依然在波心里荡漾，铁笛孔中漏出的音符沾湿了衣袖，而陆宣那句“问棠梨”的吟哦，正随着落花飘过清代的桥头。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消失，诗句是锚，将刹那的风雅牢牢钉进山水；落花是信使，在春去春回中传递着永恒的温柔。

就像看一幅水墨长卷慢慢展开：近处是清代诗人仰头看花的身影，中景是纷扬如雪的棠梨，远景烟水迷离处，依稀可见元代小舟载笛声穿柳而来——所有时空在“留得诗句在”的喟叹中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