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露天粪缸</p><p class="ql-block"> 露天粪缸，或许是二十世纪以前江南一带特有的词语和特别的产物，至少在我们村上百多户人家是每家必备的生活用品。</p><p class="ql-block"> 所谓露天粪缸，是全裸露在天下地上存粪便的大缸，多为陶土烧成，与水缸、盐（咸）菜缸等质地相同，大小不一。它的大部分身躯被埋在地下，仅二三十公分左右露在地表。粪缸的作用除了存储粪便，着重为男人解急服务。男人屙屎基本上都在粪缸上完成，夜间射尿（小便）则使用陶质尿瓶（尿，方言读作“嘘”。尿瓶则叫嘘瓶，也叫夜壶、雅壶。女人的尿屎不分昼夜都用木制马桶）。粪缸也是嘘（尿）瓶和马桶的减负所。</p><p class="ql-block"> 我们村是个大村，河南河北从东到西或从西到东，沿河一字排开数百米长，家家户户的粪缸都在圩埂（大路）的外侧。河南村前，河北村后的例外，一般都在菜地边上或屋后空地。男人上粪缸屙屎毫无顾忌，旁若无人，女人也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往往一大清早，数人成排蹲在粪缸上，边屙屎边看书报或抽着旱烟，悠悠然，韬喽喽，呒辰呒光，好是享受，俨然一道“风景”。不过人们心里清楚，这种陋习总是不怎么雅观。于是后来有人家用石脚、乱砖或草扇单在正面，或连左右组成三围砌筑矮墙（朝河一面不拦），聊以遮挡前面，不过顶上仍然朝天，背后依旧裸露。</p><p class="ql-block"> 粪缸的沿面需要覆盖适量稻草，或日久生成漂浮在面上的粪渣草，以承载屙落的屎坨，否则会使稀薄的粪水溅得满屁股都是。刚屙出的屎还需立即捣（搅）入稻草（粪渣草）下的粪水里，不然就会引来鸡狗争食。为此，有些人家会在粪缸里斜插一根捣（搅）屎棍备用。狗吃也罢，伸头张嘴即可，最多是前腿下跪而已（也少有不慎落入粪缸的，落下后，仰着头沿着粪转着圈），而鸡却不行，往往会跳到稻草上，如果稻草承受不了鸡的重量，则会落入粪水中，时间久了就会淹死。暖天的粪缸里易生虫出蛆，鸭子则常入粪缸享用美餐。好在鸭子会游水，不易被淹死，但多需人力救援才能出缸。而不管是救鸡救鸭还是救狗，必定会遭至它们的扑腾而致粪水沾身。鹅生性既不吃屎也不吃荤（蛆），因此，它们与粪缸不沾边，所以没有被粪水所困和淹死的风险。</p><p class="ql-block"> 粪缸储存的粪便一是用作自留地上庄稼蔬菜的有机肥，另有积余可由生产队收集计算工分。要说生产队的收粪可有诀窍。因为粪便的质量是看浓度，即用粪表插入粪缸或粪桶里测量，按照浓度高低和分量折算工分。然有“聪明人”会在队里收粪前，将草木灰掺和在粪水中，以增加粪水的浓度，谋取更多的工分。</p><p class="ql-block"> 粪缸里的蛆多由苍蝇产卵生成，正常情况下来一个轮回又变成苍蝇。鸭子吃蛆则是除“四害”之一苍蝇的功臣。既增加了鸭子所需的高蛋白营养，又消灭了苍蝇的幼虫，可谓一举两得。粪缸里的蛆，除了被散养的鸭子任意啄食，还有养鸭人的打捞喂鸭。他们用篾丝编织的长竹柄蛆络（漏）子，掘一只粪桶沿村转悠，见粪缸里有蛆则不用征得粪缸主人的同意便可打捞，没有人会阻止。</p><p class="ql-block"> 再就是用久了的粪缸会在内壁周围积一层厚且硬的垦（垢），俗称粪缸垦。常看到有不知是哪里的外地人来铲粪缸垦，据说是铲回去种甘蔗用。他们丝毫不怕脏不惧臭，直接用双手拿铲刀等工具伸到粪便里面操作，铲下来的粪缸垦一块一块漆黑漆黑的，狂硬狂硬的。铲掉了粪缸垦，还原了粪缸的容积，但往往也会使粪缸受到损伤。不过即便损伤了，因为埋在地下，粪水渗漏也不易察觉。</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里为了集中存放从社员家收集或到城里收购来的粪便以及社员捉来的鸡屎鸭屎狗屎（称重记分），则用石头黄沙水泥砌筑一个凹在地下的露天大粪缸，称作粪窖，长约四米，宽约三米，深约二米（各生产队的粪窖大小不尽一致）。粪窖或临时存储粪便，或生粪作沤熟化。</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里的大露天粪缸（粪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分田到户后就闲置并消失。家庭露天粪缸则在进入新世纪后，也在党和政府对农村生态环境建设中逐渐进行了改造，或建公厕，或入室设立卫生间等。不过现在去农村，还偶能看到露天粪缸。总的来说，对露天粪缸的“革命”，是社会进步的象征，人类文明的标志。</p><p class="ql-block"> 撰于2025年8月31日</p> <p class="ql-block">题图和下图均取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下图为粪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