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创非首发)</p><p class="ql-block">昨天夜里，远在北京的叔母突然打电话给父亲，说叔父患胃癌准备星期五做手术。无论如何让父亲必须在手术之前赶到。听电话里叔母的口气，凄戚戚软沓沓的，料想叔父的病怕是不轻。我们也不好再问，便马不停蹄准备父亲的行程。</p><p class="ql-block">我们居住的城市离北京近千公里。星期五前已经没有航班了。父亲又是年迈八十的老人，坐火车总得买个卧铺。听说眼下恰逢暑运高峰，卧铺票早在一个礼拜之前销售一空。好在我们在这个城市也生活了三十多年，前脸后脸都是熟人，山不转水转。离星期五还有四天，四天时间总不至于连两张卧铺票都买不到吧？</p><p class="ql-block">拿出电话号码本，我开始在众多的朋友同事同学亲友中编织与火车站售票厅有关联的网络。第一个牵进网线的是我的同学小菲。他父亲是火车站派出所所长。妻一拍大腿说，车站派出所管着车站一方地盘，买两张卧铺票还不是小菜一碟？也真是的，我是不是予先就把问题想得复杂化了？当我拨通小菲的电话后，小菲迅疾与他父亲取得联系。果然不出所料，他父亲大包大揽说没问题，明天上午十点取票。到时与他直接联系好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上午十点，我便把电话直接打进车站派出所。所长王伯伯接了电话，当我问到车票的事时，电话里犹豫片刻：“是这样，现在还没有拿到手，票实在是太紧张了……”又犹豫片刻：“这样吧，今晚十点你再往我家打个电话，我再努努力看行不行？”</p><p class="ql-block">放下电话，妻用手指狠狠摁了我一下脑门：“笨鸟一个！你不听人家话里有话吗？今晚让你往他家里打电话，什麽意思？”</p><p class="ql-block">“什麽意思？”</p><p class="ql-block">“还有什麽意思？礼尚往来嘛！”</p><p class="ql-block">父亲在一旁听见了，一脸的愤然：“逑！买张车票还得送礼？不送！买不下就买站票，站也要站到北京！”我说，也不要胡乱猜疑人家，也许车票真得是太紧张了。我和小菲的关系，他父亲也不是不知道。况且，这毕竟只是两张车票嘛！</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盼到晚十点，我怀着极大的希冀拨通了小菲家的电话。我想电话那头肯定是，有了，落实了之类的话。然而嘟——嘟——嘟若干音响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王伯伯显然是有点为难愧疚的声音：“跑了一整天，还没有搞到。这样吧，明早一上班你给我手机再通个话。”我一脸的沮丧，想发作几句又实在不好意思。况且，人家王伯伯始终没有顶绝，没有顶绝就意味着还有一线希望……</p><p class="ql-block">“儍冒！你知道现在一张黑票多少钱？”妻一脸的世故相。</p><p class="ql-block">我摇头。</p><p class="ql-block">“翻倍！”妻说：“谁和钱有仇？趁早想别的法子吧！”</p><p class="ql-block">“也是，不能在一根柳树上吊死。”我的话音还没落，妻就惊惊乍乍喊叫起来：“市电视台记者李文田不是你的铁哥朋友吗？让他想想办法。现在连头头脑脑都怕新闻记者曝光，这事靠他办一准成。”</p><p class="ql-block">妻总是在关键时刻想到了关键部位。</p><p class="ql-block">铁哥李文田接到我的电话，背着摄像机就直奔火车站（似乎有点装腔作势，借以吓人的样子）。当他把记者证亮给售票员小姐后，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他的手推了出来：“卧铺票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定空了，现在连省委领导来都是白搭！”言下之意，说你这个小记者算老几？气得李文田扛着摄像机在大厅角落处对着售票窗口潜伏了两个小时。自然是想瞅点猫腻搞一下要狭，但苦苦等了两个钟头始终毫无战绩。当他气急败坏把这一情况告我后，这条线索也只得作罢。</p><p class="ql-block">离星期五只有一天时间了。这期间派出所王伯伯始终没有电话，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人家。事情真得泡汤了吗？没有两张，一张也好呀，十几个钟头，八十岁的老头……老爷子在一旁倒是不急不躁，平平静静地说，不要瞎折腾了，买个站票，背个马扎，权当我年轻时在地里薅两天草。这是啥话，现在你还年轻吗？正当我为两张票愁得撕心裂肺的时候，二号楼的王大妈来我家窜门时说，她外甥闺女就在车站售票厅工作。</p><p class="ql-block">我差点跳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苍天有眼哩！</p><p class="ql-block">两个钟头之后，王大妈兜回了一盆凉水。她外甥女说，票是一张也没有了。不过，人家姑娘带回一个信息，说如若还有个别人退票的话，也得在开车前两个钟头才能处理。哪也得本人亲自排队等候，按序出售。</p><p class="ql-block">诚然是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存着一线希望，开车五个小时前我便蹲在了二号窗口前。腰酸腿困蹲了三个小时后，车站大屏幕上突然闪出一行耀眼的激情四溢的大字：赴北京的2085次车还有十张卧铺票，请旅客同志们排好队，按序出售。</p><p class="ql-block">当我欣喜若狂拖着疲惫的身子捧着两张车票给老爷子献功时，父亲却冷冰冰对我说，放着直道你不走，偏要劳心费神拐弯抹角绕弯子。累，活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