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心安

大雁

　　前几天驱车往村野去，本是想看看秋光里的家乡新貌，车窗外的景象却让人心里一沉。往年该是青纱帐般的玉米地，如今成了一片枯褐，叶片卷得像揉皱的纸，秆子歪歪扭扭地支棱着，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脆响，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成柴火。同行的朋友叹了口气：“一个伏天没正经下过雨了，地里的土都裂成龟壳啦。”

正在追看的电视剧《生万物》，恰好演到百年不遇的大旱，田畴龟裂如焦土，掘地三尺不见水痕。剧中的“掘地户”们背井离乡，最后竟到了易子而食的绝境。屏幕上的苦难太沉重，看得人胸口发闷。关掉电视望向窗外，月光下的小区草坪也蔫头耷脑，忽然就懂了古人说的“天灾猛于虎”——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个体的挣扎曾是那样渺小。

但转念又松了口气。如今的干旱虽让人焦虑，机井能抽水，水库能调蓄，政府有抗旱补贴，即便收成受些影响，也绝不会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时代终究是变了，那些刻在史书里的绝望，早已被日渐坚实的社会保障挡在了身后。

今早天刚蒙蒙亮，窗外忽然滚过一阵闷雷，起初以为是错觉，紧接着便听见雨点砸在玻璃上的脆响。推窗一看，豆大的雨珠密密匝匝地往下落，天地间瞬间笼起一层水雾。楼下的石榴树果叶被洗得发亮，空气里飘着泥土苏醒的腥甜，连风都带着湿润的凉意。

正看得入神，手机“叮咚”一响，是朋友发来的图片：雨天打伞⛱️下的竟然是人民币，配文写着“下雨如下财，财源滚滚来”。忍不住笑了，这朴素的期盼里，藏着庄稼人最实在的念想。

站在窗前看雨，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农村老家田里看苗。他总说“土是根，水是命”，那时不懂，如今望着远方渐渐染绿的田野，才算咂摸出几分滋味。不管时代怎么变，农民与土地的联结从未断过，土地依然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每一滴雨都牵着一季的收成、一家的生计。

雨还在下，雷声已远，只有雨声淅淅沥沥，像大地在轻轻呼吸。愿这场及时雨能浇透每一寸干裂的土地，让枯槁的禾苗重新挺直腰杆；愿秋日来时，田垄里能沉甸甸地挂满谷穗，晒场上能堆起金黄的玉米山，让每双握着农具的手，都能捧回满仓的丰收。

这雨，是大地的甘霖，也是人心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