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最东面的那个地方,——把梦装进行囊(三)

Zhou

<p class="ql-block">向东向东再向东,到中国最东面的地方,也是中国迎接第一缕阳光的地方,那就是抚远。</p><p class="ql-block">穿过重重叠叠的完达山,大约在黄昏时分到达抚远的,找了一家饭店准备晚餐。顺着饭店门前大路望去,路的尽头是一条大河。心想那应该是乌苏里江,问饭店女老板才知,那是黑龙江。来抚远的目的就是想去两江汇合处,不光景色宏伟,也是跟乌苏里江做一个告别。可是路在哪里,询问了好几位当地人,都说这里不靠着乌苏里江,只有黑龙江。再打开地图,流经抚远的只有黑龙江,乌苏里江与黑龙江交汇口,有,但不在中国境内,在俄罗斯地盘,那是去不了。心里默默念叨,告别了,乌苏里江;黑龙江我们来了。在今后的一段日子,将伴着黑龙江溯江而上,直到它进入中国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到了抚远,我也就到过中国大陆最东面的两个地方了。一个是山东荣成,在胶东半岛,是中国大陆临海的最东面的陆地,那里号称是最早迎接太阳的地方;一个是抚远,在中国版图最东面的一个角落,也是号称最早迎接太阳的地方。各有各的道理,蛮有意思的。</p><p class="ql-block">抚远尽管是一个偏远小城,其实与东北其它小县城没有什么不同,街道、楼房差不多,商店的商品差不多,就是行人的着装、口音也差不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空气很清新、小城很干净,不像内地县城有种灰头土脑的感觉;再有就是到处都是卖俄罗斯商品,时不时能看见中俄边贸、中俄口岸之类的大幅招牌,临街小铺最醒目的地方摆放的商品,基本都是俄罗斯商品。</p><p class="ql-block">饭后沿着大路,很快就溜达到江边。黄昏时黑龙江显得格外宁静,江风拂过,有种沁人心扉的凉爽。江岸很简陋,砂石路面,没有任何绿化,连一棵草都没有,光秃秃的。江堤的斜坡摆放一溜装了沙石的编织袋,当台阶用,通向江边的小码头。几个船码头相距不远,是通向不同地方的渡轮。真好看见这两个年轻人要上船,大声问道这是去哪里的?年轻人答道,去同江。在江边等了许久,目送渡轮开走了,天色晚了,江面也变得模糊了,回宾馆准备第二天的活动——黑瞎子岛。</p><p class="ql-block">(图一,图二)</p> <p class="ql-block">图一</p> <p class="ql-block">图二</p> <p class="ql-block">抚远最重要的景点非“黑瞎子岛”莫属。这个岛在20世纪前期是中国的,1929年爆发了中东路事件,前苏联就占领了黑瞎子岛,中国与苏俄在岛屿主权上一直存在争议,但实际管辖权一直为苏俄所控制。到2004年中俄重新划界,俄罗斯把黑瞎子岛一部分领土归还中国,这样中国百姓可以到岛上游览了,当然是在中国一侧。习近平主席视察黑龙江时,也曾到这个边境线上的黑瞎子岛。</p><p class="ql-block">黑瞎子岛是个东西向的长型岛屿,有300多平方公里,现在西面是中国的,东面是俄罗斯的,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处是在岛屿东面,在俄罗斯境内,那是看不到的。黑瞎子岛实际上是一片未开垦的大草甸子。草甸子是东北的一种说法,包含了草地和湿地,早年开发北大荒就是围垦草甸子。当年知青下乡,把三江平原的湿地几乎都开发成农田了,也没能涉及这个荒凉的小岛,当然那时岛屿归苏俄管辖,这才使黑瞎子岛一直保持着亘古以来的原始模样。</p><p class="ql-block">进岛必须乘坐景区的旅游车。路修得很好,都是柏油马路,原以为只是一个小荒岛,绝对超出对黑瞎子岛的想象,原来很大呀,在景区售票处就能看见远处的宝塔和边上的房子。习近平主席到黑瞎子岛视察,走的应该是这条路。他在视察时说了一段话:黑瞎子岛不要建成开发区、工程区、游乐场。岛上建的基础设施都应是对生态起保护作用的。保护生态,留一张白纸。</p><p class="ql-block">从售票处坐上景区旅游车到宝塔,也是开了好长时间。黑瞎子岛一马平川,连一点起伏没有,平地间猛然竖起一座宝塔,那是再醒目不过了,离得多远都能看到。宝塔叫东极宝塔,塔基三层、塔高九层,围栏是汉白玉,绕着宝塔有十多根雕着龙凤的汉白玉立柱,两边竖立着华表,也是汉白玉的,显得很富贵。宝塔一看就是很新的那种,飞檐不是传统的榫卯结构,相似水泥构件建造,顿觉无趣。这种仿古建筑,怎么也要用一点传统建筑方式,按现代盖楼房的方式建造,总是有点不伦不类,。东极宝塔远看尚可,不堪近视。塔前广场气势还是蛮恢弘的,宽宽的甬道,两边伫立着十二根大柱子,据说是代表了中国历史上的十二个朝代。究竟是哪十二个朝代,好像没人关心,起码我不关心也不感兴趣。在一个极度边远的荒岛上,讲述中国十二个朝代是什么意思呢?想不明白。是想说明这个小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好像也不对,起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时代,这个小岛好像不在中国版图之中。还有这座雄伟的宝塔,与周边草甸子的环境相配,总有点不搭配。游客到黑瞎子岛来,不是因历史情结而是地缘情结来的,这里是中国的最东面。导游说,修建这个宝塔花了五六个亿。唉……</p><p class="ql-block">(见图三,图四,图五)</p> <p class="ql-block">图三</p> <p class="ql-block">图四</p> <p class="ql-block">图五</p> <p class="ql-block">说句实在话,黑瞎子岛的湿地公园修建的还是不错,好多细微处能体现设计者的良苦用心。游览路线中好多地方是铺了木栈道,栈道一直修到边界的铁丝网跟前,游人顺着铁丝网走,透过铁丝网眼,那边就是俄罗斯了,相隔只有几公分。虽然那边也是草地,没有什么特别,却也满足了游人的一种好奇或猎奇心里。有点地方更是简单,仅仅拉着一根警戒线,绳子上挂一块警示牌“禁止翻越”,一下子普通警戒线变成国境线化身,顿觉圣神。没有岗亭、没有看守、也没有监控,一切都凭自觉。其实没人会越界,也没有必要越界,俄罗斯那边就是荒芜的草甸子,没什么好看、没什么好玩的,满足置身国境线上愿望,就是游览这座边境公园的全部了。</p><p class="ql-block">湿地公园的沼泽地上也修建了栈道,严格的讲是一处挺大的水泡子。栈道依据水面的形状,绕了一整圈,中间有几处亭子作间隔,规模还是挺大的,全部走下来可能要一个多小时。栈道贴着水面,水很清澈,偶尔能看见小鱼游动,水面漂浮着野莲花,莲叶很小,花朵也很小,像个荒原精灵,较小而灵动。水里还有成片的芦苇,其实我也搞不清是芦苇还是水草,矮矮的绿绿的,密密匝匝连成一片。触摸了边境线的铁丝网,又在水上栈道走过,黑瞎子岛的游玩也就可以结束了。</p><p class="ql-block">(见图六,图七,图八,图九,图十)</p> <p class="ql-block">图六</p> <p class="ql-block">图七</p> <p class="ql-block">图八</p> <p class="ql-block">图九</p> <p class="ql-block">图十</p> <p class="ql-block">在抚远的日子,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黑瞎子岛,而是那里的鱼市,给我觉得不虚此行的也是那里的鱼市,甚至在后来的旅行途中,与他人聊到抚远时,必定会介绍鱼市。抚远的鱼市真得太好了,离开抚远很久了,还常常会想起抚远的鱼市。</p><p class="ql-block">鱼市离下榻宾馆不远,也就是十来分钟路程。宾馆的老板娘向我们推荐,可以去鱼市买点鱼到饭店加工,说这儿的鱼都是野生的。鱼市口有一个很大的环形标志,中间是两条大鱼,号称“东极鱼市”。这名副其实,在中国没有比这个更往东的鱼市了。进入鱼市,一条街都是卖鱼的,鱼摊一个接着一个,鱼又大又新鲜还很便宜,便宜到难以相信的程度。鲤鱼、黑鱼、鲶鱼,只有四五元一斤,东北最名贵的“三花鱼”(就是边花、桂花、鳌花)也不贵,除了鳌花贵一点,要八九十元一斤,另外“两花”也就是二十多元一斤。这种价格在其他地方无法想象的。在镜泊湖、虎林、饶河都渔业发达的地方,“三花”价格比这里贵出许多许多,最离谱的大概是珍宝岛了,曾想在那小饭店吃午餐的,守着乌苏里江怎么也得要一条鱼,一问饭店老板,最便宜的鲤鱼要八十多元一斤,别的鱼价格没敢问,也没敢吃,饿着肚子离开珍宝岛。</p><p class="ql-block">东极鱼市鱼都是野生的,我总有点不相信。在现在生活中,只要沾上“野生”二字,价格打滚翻番,所以问当地来买鱼的居民,他们说肯定是野生的;还是有点疑惑,问鱼贩,他们说这里没有水库,黑龙江、乌苏里江都是界河,不准人工养鱼。鱼都是江里打的。想想也对,抚远有的是水,没有建水库的必要。理由真的很充分,不信也不行,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坚信,抚远东极鱼市卖的鱼都是野生的。</p> <p class="ql-block">图十一</p> <p class="ql-block">图十二</p> <p class="ql-block">买了两条鱼,一条是黑鱼,一条是边花,拿到一家饭店加工。黑鱼做成“杀生鱼”,边花清蒸。“杀生鱼”是东北的一种吃法,就是生鱼,有点类似日本的“刺身”,不过“刺身”是海鱼,“杀生鱼”通常是江鱼或河鱼,做法也有点不一样。八十年代我到同江采访时第一次吃杀生鱼,觉得很好吃;后来在齐齐哈尔扎龙也吃过,一桌七八个人,生生把一条十多斤黑鱼做的“杀生鱼”吃得干干净净,还没够,又把厨师给自己留下的鱼皮、边料也给吃了。这次同行的一男两女旅友都是北京的,都没听说过“杀生鱼”,说要生着吃,面露难色,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看着端上来的大盘,白白的鱼肉忽闪忽闪,格外诱人,就是迟迟不敢动筷。我先下筷子,吃了一小会,见他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夹起一小块,尝了第一口后,都说好吃,结果生生把一大盘“杀生鱼”吃得干干净净。那条比黑鱼贵一倍多边花鱼做成清蒸,饭吃完了还剩下半条。第二天,又吃了一顿鲤鱼做的“杀生鱼”,也挺好吃,不过不如黑鱼的好吃。另一道菜是鲶鱼炖茄子,好吃的一点没有剩下。东北有一种说法,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可见这道菜的魅力。抚远的鲶鱼非常好吃,它跟人工养殖的不一样,没有那种肥肥腻腻的感觉,肉质细腻而不油腻,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鲶鱼。野生鲶鱼炖茄子,味道真的太美妙了。现在回想起来,抚远是我们吃的最愉快的地方,真的很想念抚远、想念抚远的野生鱼。</p><p class="ql-block">鱼市上的鱼很少有在盆里、缸里养着卖,都是成堆堆在地上。鱼看上去脏兮兮的,有的身上还沾着泥土,却是很新鲜。据鱼贩子说都是大清早从江边渔船上拉过来的,为什么很少有活的,就不得而知了。鱼真是便宜,五六斤重的胖头鱼三五元一斤,大鲶鱼四五元一斤,活的鲤鱼最多五元一斤,最贵的应该是鳇鱼,要一百元一斤。鱼市上看见一条近百斤的鳇鱼,整条买,不分着卖。鳇鱼是黑龙江特有的,大的能长到七八百斤,鳇鱼大概很少能捕到,渔民抓到大鳇鱼,尤其是母的鳇鱼,黑龙江的报社、电台都会发新闻。只因鳇鱼籽很贵。在八十年代时,鳇鱼籽一斤要卖三百多元,如果打到一条母的鳇鱼,一般都有几十斤或上百斤鱼籽,那妥妥是个万元户了。据说俄罗斯最好的鱼子酱就是鳇鱼籽做的。没有吃过,想必味道很好。顺着鱼摊一个一个看,又一种一种鱼问价钱,看看不买也是一种快乐。在抚远的时间太短了,来不及品尝更多的鱼儿,真是遗憾。</p><p class="ql-block">(图十三,图十四,图十五)</p> <p class="ql-block">图十三</p> <p class="ql-block">图十四</p> <p class="ql-block">图十五</p> <p class="ql-block">东北内蒙行回来之后,列了一个写作提纲,没有抚远这一章,,但写作时不断会想到抚远;与人聊起这次旅行,必提抚远、必提抚远的野生鱼,对抚远的印象太好了,想想还是增加这一章节,算是给抚远野生鱼的报答。</p><p class="ql-block"> 2025.1.21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