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爸爸!我要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一中的徐永吉老师走了!”</p><p class="ql-block"> 儿子的电话骤然打来时,我和妻子正坐在吉林站的候车室里等动车。</p><p class="ql-block"> 指尖颤抖着点开永吉的微信,最新一条还是4月25日清晨七点群发的“早安”,此后便再无音讯,像被按下了静音键。</p><p class="ql-block"> 消息像块巨石砸进心里,沉甸甸的忧伤瞬间漫了上来。算下来,我与永吉相识已逾十载。他是一中的英语老师,性子真诚耿直,不管是家长还是学生,提起他都满心敬重。</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的耳朵出了问题,足足有七八年,与人面对面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吼,费劲得很。他曾无奈地说,自己已有六十四 percent 的听力消失了。 后来在一中校门口碰见他,他竟拄上了拐杖,说是小脑萎缩,脚下发飘,总怕摔倒。我问他还在上班吗?他叹口气:“书早就不教了,现在就在学校整理整理报刊杂志,偶尔还要送送,有时也得看些人的脸色。”</p><p class="ql-block"> 我追问是不是校长为难他,他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张校长待我好得很,我都不知道咋感激才好。”见他不肯说那“给脸色”的人,我也懂了——他知道我性子急,笔尖又犀利,怕我真闹出掀桌子的事。看着他病弱的模样,我心里只剩愤愤不平。</p><p class="ql-block"> 还记得有一回,他哥因家门口的路与邻居起了争执,闹到打官司却迟迟没结果。双方都有过错,可他哥急得没办法,竟找了省城的记者,管吃管住不算,还送了五千块润笔费。结果呢?事后报纸上连个影子都没有,他哥跑了两回省城报社,连人都见不着,别提多憋屈了。</p><p class="ql-block"> 我听了也气不过,连夜写了篇长文,直言那省城记者伸手拿老百姓的钱,实在卑鄙无耻,放话若一周内不把钱退回来,定要让报社不得安生。那时候的我,总带着股“勇猛精进”的冲劲。果然,不到一周,钱就乖乖打到了徐哥的卡上。至于路的事,我又写了书面材料递交给县里的贾书记,几经周旋,亲眼看着书记签了批复,那条堵着的路总算恢复了畅通。</p><p class="ql-block"> 这事让永吉记挂了好久。一个傍晚,他特意打电话叫我见面,从衣兜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双手捧着递过来:“杨哥,这是我和我哥的一点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来,抽出里面崭新的钞票,一数,正好是他哥当初给记者的五千块。我把钱在手里轻轻拍了两下,看着他说:“永吉,钱是好东西,谁都喜欢,可它也敏感得很。你这么做,不是作践我、羞辱我吗?好不容易从‘虎口’里夺回来的钱,你又往我这‘狼口’里塞?这世上总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人的品性。你拿回去交给你哥,就说我的心意领了。”</p><p class="ql-block"> 永吉红着眼接过信封,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杨哥,我是真心想谢谢你……你别怪我。”</p><p class="ql-block"> 后来再见他时,他拄拐杖的样子更吃力了。有次我扶着他去县税务局办大病救助,局长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去邮政银行领钱,顺带还有六小袋奖励的大米。他非得塞给我几袋,说啥都要我收下。这回我没推辞,笑着接过——这份心意,我得接着。</p><p class="ql-block"> 此刻坐在飞机上,云海翻腾间,永吉的音容笑貌忽然清晰浮现。我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愿:愿他在天有灵,平安永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