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孙天才的第五部散文集《风追司马》计20万字,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我以为,这本散文集,可从“史家意识”“悲悯叙事”“语言金石气”三个互为表里的层面来解读。</p><p class="ql-block">一、史家意识:以个人命运为切片,复活“司马遗风”</p><p class="ql-block">《风追司马》一名本身即是一次精神认领——“风”是历史长风,“司马”既指司马迁的实录精神,也隐喻作者对“不虚美、不隐恶”写作伦理的自觉追随。 </p><p class="ql-block">1. 在题材上,作者把目光锁定在改革开放 40 年来渭北乡村的“小人物编年史”:黄河滩种瓜而累死的表弟、被命运抛来掷去的悦悦、因包办婚姻毁掉一生爱情的朝英叔……这些碎片被作者以“太史公曰”式的冷峻笔调连缀起来,成为一部民间口述史。 </p><p class="ql-block">2.在结构上,采用“家书+田野笔记+历史札记”的复调叙事:既与司马迁《报任安书》的“书信剖白”传统暗中呼应,又以“在场者”身份补充了正史中缺席的底层经验。 </p><p class="ql-block">3. 在价值取向上,作品突破了一般乡土散文的“乡愁—挽歌”模式,把“记录”本身视为一种道德行动——“命比纸薄,立言可使精神生命传之久远”。这使《风追司马》具备了史家“究天人之际”的宏阔与担当。</p><p class="ql-block">二、悲悯叙事:在“不溢美、不隐恶”中显出温度</p><p class="ql-block">孙天才的叙事立场被评论界概括为“三不主义”:不溢美、不遮丑、不讳亲。这种冷峻背后,却是一种更深层的悲悯: </p><p class="ql-block">1. 叙事视角的“双重性”:既是“走出土地的铁路人”,又是不断返乡的“救赎者”;两种身份的张力,使文本在冷静的描摹中暗流汹涌。 </p><p class="ql-block">2. 细节经营的“浮雕感”:写表弟之死,不直接抒情,只写“四十岁出头就死了,扔下两个孩子和一个半病的女人”,用留白逼出巨大的情感空洞;写悦悦三次被抛弃,镜头语言近乎纪录片,却让读者在静默中落泪。 </p><p class="ql-block">3. 主题指向的现代性反思:把个体的悲剧置于城乡断裂、贫富悬殊、医疗匮乏等结构性背景中,使“乡村苦难”不再是悲情消费,而成为社会病理学报告。这种“零度叙事”与“深度同情”之间的辩证,正是《风追司马》最动人的艺术张力。</p><p class="ql-block">三、语言金石气:在土得掉渣与亮得晃眼之间 </p><p class="ql-block">1. 方言基底:大量使用渭北方言、农谚、俗语,使文本具有“黄土在指甲缝里”的粗砺质感; </p><p class="ql-block">2. 诗性闪光:在粗砺底色上,常跳出一击即中的意象——“风追司马”“雪落乐游原”,像黄土墙上突然炸裂的琉璃瓦,造成“金石声里见悲悯”的审美冲击; </p><p class="ql-block">3. 节奏韵律:善用短句、叠字、反复,形成如秦腔高亢、唢呐悠长的音乐性,被读者称为“可以朗读的散文”。</p><p class="ql-block">这种“土”与“诗”的化合,使《风追司马》的语言既有司马迁“史家之文字”的冷峻,又具杜甫“民间之诗史”的沉郁,呈现出一种“金石气”与“血地情”交融的独特音质。</p><p class="ql-block">综上,《风追司马》以个人记忆为经,以民间苦难为纬,以史家伦理为骨,以诗性语言为血,完成了对“乡土中国现代化转型”的一次深情而冷峻的凝视。它既是一次对司马迁实录精神的现代回响,也是一部为无名者立传的“微观史诗”。其文学艺术价值,正在于它让散文重新获得了“史”的重量与“诗”的温度——在风追司马的浩荡中,我们听见了渭北大地深处最沉默的心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