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孙天才的散文集《福地》由三秦出版社2013年出版,全书50余篇文章,以“渭北大地深情的歌者”之笔,将关中乡土的人情风物、血缘伦理与时代变迁融为一体,在主题深度、语言质地和美学境界上形成了鲜明的个人特色。</p><p class="ql-block">一、乡土中国的“情感考古”</p><p class="ql-block">《福地》延续《老家》的叙事谱系,把渭北平原的村落、田畴、坟茔、庙会、集市写成一部“微观地方志”。孙天才写的是自家三代人的生老病死,却折射出中国乡村的伦理根系: 一是以土地为轴心的时空观——“庄稼四季轮回,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唯土地不老”。二是以血缘为纽带的人情链——对“亲戚”的描摹个性、具体、生动,正如贾平凹所说:“在《福地》中,孙天才把人写活了”。三是以家风为隐形文本的精神史——家教、家学像地下河一样“流淌在子孙万代的血脉中”。</p><p class="ql-block">这种把私人记忆升华为“乡土共同体”叙事的写法,使《福地》成为一部“情感考古学”:它既抢救了行将消逝的农耕意象,也追问着现代化冲击下“人从哪来、到哪去”的终极命题。</p><p class="ql-block">二、“厚实而闪光”的语言诗学</p><p class="ql-block">孙天才的散文语言被贾平凹称为“很真情、很自然、不做作”,其美学特征是鲜明的: </p><p class="ql-block">一一质地厚实:大量使用渭北方言、农谚、俗语,使文本具有“一砖一瓦都有切实的情感和来历”的泥土重量。</p><p class="ql-block">一一意象闪光:在粗砺的方言底色上,又常出现“风追司马”“雪落乐游原”一类极富动感的诗性意象,造成“土得掉渣又亮得晃眼”的语言张力。</p><p class="ql-block">一一叙事节奏:善用回旋往复的抒情节拍,既像老腔的高亢,又如唢呐的悠长。这种“土”与“诗”的辩证,使孙天才的语言既区别于都市写作的轻盈,又避免了纯粹乡土书写的滞重,呈现出一种“渭北式的明亮忧伤”。</p><p class="ql-block">三、悲悯与忧患的“知识分子性”</p><p class="ql-block">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星把孙天才定位为“一个具有广泛社会关怀和现实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型作家”。《福地》的深层价值正在于它超越了怀旧与乡愁,把笔触伸向了乡村的“现代性疼痛”。</p><p class="ql-block">首先是对“空巢”与“留守”的凝视——写老人像被时光遗忘的“麦茬地”,写孩子像被连根拔起的“青苗”。其次是对乡村伦理溃散的隐忧——传统礼俗在市场化浪潮中的失语,亲戚关系在冷冰冰的金钱面前日渐稀薄。再次是对自我身份的反思——“我”既是走出土地的“城里人”,又是不断返乡的“救赎者”,两种身份撕扯出强烈的内在张力。</p><p class="ql-block">这种“返乡—出走—再返乡”的叙事结构,使《福地》在情感层面具有了“悲悯”,在思想层面具有了“忧患”,从而努力完成着一种从“地方志”向“精神史”的跃升,值得认真、深入品读。</p><p class="ql-block">总之,孙天才的第二部散文集《福地》,以深情而节制的笔调,为渭北平原立传,为乡土中国守灵,也为现代化洪流中的每一个“失根者”提供了一处可资回望的“精神原乡”。它在主题上接通了中国现代散文“乡土启蒙”的传统,在语言上锻造了“土而雅”的个人风格,在精神维度上体现了知识分子的现实关怀。《福地》的文学艺术价值,不仅在于它记录了一段行将消逝的乡村历史,更在于它让我们看到了散文重返“大地伦理”与“心灵现场”的广阔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