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dy Zhang ｜每周诵读272‍ ‍《岳阳楼记》‍作者 范仲淹

Sandy Zhang

在人生过半时重读《岳阳楼记》，感受已与学生时代读课本时的完全不同。登楼望景，阴晴风雨，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世间无论君王将相，还是平凡百姓，都有各自的忧虑与无奈。既然未来难以预料，何必再平添烦恼？不如学范仲淹所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把胸怀放宽，把人生看淡。

岳阳楼记

【宋】范仲淹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zhé）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zhǔ) 予(yú) 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shāng），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fú）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háo），浊浪排空；日星隐曜（yǐn yào）， 山岳潜（qián）形；商旅不行，樯（qiáng）倾楫（jí）摧；薄（bó）暮冥冥（míng míng），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tīng）兰，郁郁青青。而（ér）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fú) ！予（yú)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wéi），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chǔ）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逐句翻译】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zhé）守巴陵郡。

庆历四年春天，滕子京被贬到巴陵郡做太守。

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

到了第二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荒废的事务都恢复了，他便重新修建岳阳楼，扩大了原来的规模，并把唐代名士和当代人的诗文刻在楼上。

属(zhǔ)予(yú)作文以记之。

托付我写一篇文章来记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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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

我看那巴陵的壮丽景色，全都汇聚在洞庭湖中。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shāng），横无际涯；

它含着远山，吞纳长江，浩浩荡荡，广阔无边。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早晨阳光，傍晚阴雨，景色变幻无穷。

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

这就是岳阳楼的壮丽景色，以前的人已经描写得很全面了。

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然而这里北通巫峡，南接潇湘，许多被贬谪的官员和诗人常常在此相聚。看到这些景物时，所引发的感情，能不各不相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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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如果是连绵大雨，几个月都不放晴，狂风呼啸，浑浊的浪涛冲向天空；

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太阳和星辰都隐藏了光芒，山岳也失去了形貌；

商旅不行，樯倾楫摧；

商人旅客不能通行，船桅折断，船桨损坏；

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傍晚时分一片昏暗，老虎在咆哮，猿猴在哀啼。

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这时候登上岳阳楼，就会有远离京城、思念家乡的忧愁，担心谗言与讥讽，望见满眼萧条，感慨至极而悲伤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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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如果是春日和煦，阳光明媚，湖面风平浪静，天光水色一片碧绿，万顷无边；

沙鸥翔集，锦鳞游泳；

沙洲上的鸥鸟飞翔聚集，五彩的鱼儿在水里畅游；

岸芷汀（tīng）兰，郁郁青青。

岸边和小洲上的兰草繁茂青翠。

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有时烟雾全消，明月普照千里，波光跳跃如金子，月影沉静如玉璧，渔民的歌声此起彼应，这样的快乐哪有穷尽！

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这时登上岳阳楼，心胸开阔、精神愉快，把荣辱都抛在脑后，举杯对风，内心充满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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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

唉！我曾经思考过古代贤人的心境，或许与前面两种（悲与喜）不同，这是为什么呢？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们不因外物好坏而高兴，也不因个人得失而悲伤。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在朝廷做高官时，就忧虑百姓。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退居江湖时，就忧虑君主。

是进亦忧，退亦忧。

所以，不管进还是退，都有忧虑。

然则何时而乐耶？

那么，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快乐呢？

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他们一定会说：“在天下人忧愁之前先忧愁，在天下人快乐之后才快乐。”

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唉！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我能与谁同道呢？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写于庆历六年九月十五日。

【创作背景】

庆历四年（1044年），滕子京因政治失意被贬守巴陵郡（今湖南岳阳），两年后政绩显著，修葺岳阳楼，扩大规模，重修完成后请好友范仲淹作记。

【作者简介】

范仲淹，北宋时期政治家、文学家、改革家。范仲淹文武兼备、智谋过人，无论在朝主政、出帅戍边，均系国之安危、时之重望于一身。他领导的庆历革新运动，虽只推行一年，却开北宋改革风气之先。他倡导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思想和仁人志士节操，对后世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