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偶遇：田埂边的诗意风

荷叶田田

　　七夕的风总裹着几分软意，傍晚从市区往马祖岩去时，车窗外的风景渐渐换了模样——高楼退成模糊的影子，田埂铺展开来，稻穗在风里轻轻晃，像给大地织了件浅黄的纱。原是女儿说山脚下新开了家"小草垛川味馆"，适合带外孙去透透气，没曾想这趟寻常饭约，倒撞进了一片藏在田野间的诗意。

馆子藏在待建的体育公园边，老远就看见木篱笆圈着个小院，那门是粗木搭的，不讲究规整，倒透着股野趣。门楣上挂满了竹编的家伙什：圆鼓鼓的筲箕、细腰的竹篮、还有烙饼用的竹篾锅刷，风一吹轻轻晃，像串起了旧时光。院角立着个老旧的风车，木头架子磨得发亮，扇叶上还沾着点陈年的谷糠，一看就是六七十年代农村常见的物件，站在那儿，倒比什么装饰都添了几分实在的暖意。更巧的是，抬眼往左望，马祖岩的轮廓就在不远处，青灰色的山影挨着蓝天，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山尖的云。

进了院才发现更有意思，迎面一面墙挂满了彝族服饰，靛蓝的土布上绣着大红的云纹，银饰扣在衣襟上，虽不晃眼，却透着股鲜活的艳。外孙刚进门就被吸引了，仰着头看那些绣花的裙摆，小声问："妈妈，这些衣服是不是故事里阿妈的衣裳呀？"伸手想去碰，又怕碰坏了，小心翼翼缩回来，眼里满是好奇。

他这才想起外头的田野，刚要往外跑，又被篱笆外的动静勾住——几只蚱蜢停在草坪上，跳过不停，混身绿色，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他立刻挣脱我的手，踩着田边的小径慢跑，鞋底沾了点泥土也不在意，伸手去追，指尖刚要碰到，蚱蜢就跳走了，他也不恼，咯咯笑着追着跑，裤脚扫过草丛，惊起几只蹦跳的蟋蟀。

蹲在草坪边看了半晌，他忽然轻手轻脚凑过去——原来草丛里蹲着只青绿色的青蛙，鼓着腮帮盯着他。外孙刚要伸手，女婿在旁边轻声说："青蛙是益虫，会吃田里的害虫，咱们让它好好待着好不好？"他眨了眨眼，慢慢收回手，还小声跟青蛙"说"："那我不抓你啦，你要多吃虫子哦。"转头又被草叶上的七星瓢虫吸引，小心翼翼捏着虫壳看，眼里满是雀跃。

直到"火塘菜"煮锅端上来，香气混着田埂的青草气飘过来，他这才肯坐回木桌旁。锅底是煎得微黄的黄芽角和蜻蛙，旁边堆着嫩牛肉、土豆、冬瓜和黄芽白，汤色清亮泛红，飘着几粒鲜红的小米辣和花椒，看着就温温柔柔。他扒着桌边看锅里的气泡，脆生生问："这汤会不会很辣呀？"

一家人围着锅子吃，汤鲜得很，浸满汤汁的白鲜美女无比，牛肉嫩得抿嘴就化，蜻蛙鲜嫩，连平时挑食的外孙都吃得津津有味，还吃了小半碗。女儿笑着给我夹菜，女婿帮外孙擦嘴角的汤汁，窗外的天渐渐暗透了，体育公园的路灯亮起来，暖黄的光照着田埂，近处的马祖岩的影子浸在墨色里，山尖托着的星星慢慢亮了。

我们吃完饭出来时，再往左看马祖岩，倒惊了一下——山腰的栈道上亮起了灯，星星点点的光沿着山势蜿蜒，竟像把天上的银河裁了一段铺在山上，又似无数萤火虫栖在林间，静静照耀着脚下这片有风车、有彝绣、有稻香的农家小院，连空气里都浸着温柔的光。

我们沿着小路散步，外孙跑在前头，追着路灯下的飞蛾，笑声惊起草丛里的虫鸣。我和女儿、女婿慢慢走，风掠过耳际，带着稻穗的清香，轻得像谁的呼吸。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与山上的灯交相辉映，今日是七夕，倒真觉得这天地间的诗意，都凑到了一处。

原是奔着一顿饭来的，却被这田野里的风、院中的旧物、墙上的彝绣，天上的月色，还有山灯映着的夜色绊住了脚。原来浪漫不必是城里的玫瑰与烛火，也可以是竹编器物上的风痕，是孩子追蜻蜓时的雀跃，是抬头时，山灯如星、身边有人陪你看同一片星空。风又起了，稻穗沙沙响，像在应和这七夕里，不期而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