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初二后学期，田一生的学习有点退步，经过几回大大小的小考试，他的成绩由原先的二三名滑落到了五六名上。而秋燕的学习却进步不小，以前的十来名左右，跃升到了六七名的位置。</p> <p class="ql-block">秋艳依然每天早上到校最早。每次田一生进了教室后，只看见秋艳课桌上放着她那个草绿色的，被书和本子撑得鼓鼓囊囊的书包，而秋艳本人早已去操场上训练了。田一生觉得秋燕的训练那么紧张，她能够用在学习上的时间也比自己要少得多，但学习成绩却与自己相差不多。跟秋燕相比，自己没一点优势，功课方面，自己并不比秋艳强多少，作文是他的强项， 但秋艳的文笔也很出色，至于体育方面，秋艳更是能把他甩出好几条街。秋艳不仅是学校运动员，而且百米短跑和跳高多次获得县里和地区女子少年组的冠军。面对秋艳，田一生内心有一种深深的自卑。他知道，如果他考不上大学的话，根本就没资格爱秋艳，更没条件追求秋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由于秋燕德智体各方面的优秀，在续老师的推荐下，秋艳被评为了省级三好学生。这种殊荣自宏远初中建校以来，仅有两名学生获得过，一个是八三届的张世荣，另一个就是秋艳。秋艳的光环让田生感觉自己与秋艳的差距越来越大了。田一生有两个梦想：一个是考上大学，读中文系，将来当个作家，另一个就是让秋燕成为他的女朋友，这两个梦想每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实现，尤其是第二个，当秋艳被评为省级三好学生后，田一生想要追求秋艳的那点儿脆弱的勇气，几乎一夜之间便坍塌了。</p> <p class="ql-block">升入初三后不久，秋艳田一生还有初二后学期脱颖而出，每回考试几乎垄断了班级前三名的三个女生，被续老师昵称为“三芳”的郭会芳，潘竹芳，康素芳和一个叫李正的男生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简称共青团），田一生被选为了宣传委员，这个小小的职务，让田一生的虚荣心得到了一点点的满足。至少他觉得他跟秋艳之间的差距缩小了一点儿。</p> <p class="ql-block">这一天，续老师在班上宣布，为了支援祖国大西北的绿化工程，学校号召每个学生捐款五毛钱用于购买树种。田一生是班长，负责登记同学们的捐款。下午活动课上，田一生到办公室把款项和登记表交给续老师，续老师看了看登记表，轻声说道：“你们几个团员每人捐了一元，秋艳和别的同学都是五毛？”听了续老师的话，田一生几乎是不加思索地从口装中掏出五毛钱，交给续老师：“把这五毛给霍秋艳垫上吧，我们六个团员都捐成一样的数目。”续老师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用自来水笔把登记表上秋艳名字后面的五角改成了一元。</p> <p class="ql-block">晚自习课上，田一生拿着英语课本正默读英语，秋艳忽然转后身来，轻声问他：“田一生，你给我垫了5毛钱？”田一生心里一阵紧张，不知该怎样回答，他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否认道：“没，没有呀！”“刚才续老师告䜣我，说咱们几个团员都捐了一元，你给我垫了五毛，你怎么不承认？”</p> <p class="ql-block">“那个，其实，我就是觉得，咱们都捐一样的，会更好些，所以…”</p> <p class="ql-block">“所有，你看我只捐了五毛，就给我垫了五毛，和你们一样都捐成了一元，对吧！”</p> <p class="ql-block">“嗯，是这样…”</p> <p class="ql-block">“你这是学雷锋，做好事，主动帮助同学，干嘛这么紧张，还不敢承认？明天我带五毛还你！”</p> <p class="ql-block">“不用，五毛还还啥呢？那不显得我太小气？”田一生大方地说道。</p> <p class="ql-block">秋艳没有再说钱的事，转过话题，问田一生：“田一生，我听说你正写着一部武侠小说，我能拜读一下吗？”</p> <p class="ql-block">田一生心里又紧张起来，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拿给秋艳看，他心里面悄悄的爱着秋艳，秋艳欣赏他的作品，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但田一生把秋艳的名字偷偷地写进他小说中，又害怕被秋艳看到，窥探出他的内心。</p> <p class="ql-block">“怎么？不想让我看看？”秋艳并不知道田一生现在心里在想啥，见他犹豫着，便又问了句。</p> <p class="ql-block">“我写的不好…”</p> <p class="ql-block">“不好？不好我也想看看。”</p> <p class="ql-block">田一生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从书包里掏出小说的手稿，递给秋艳。</p> <p class="ql-block">秋艳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说道：“这么长呀！这我也一下看不完，我拿回去晚上看可以吗？”</p> <p class="ql-block">在把手稿递给秋艳的那一刻，田一生的内心反倒波澜不惊了，被心爱的女孩欣赏自己作品的那种幸福压住了怕被秋艳窥探出他内心的恐㤺，他大大气气地说道：“想看就拿回去看吧！”</p> <p class="ql-block">秋艳转回身去，把小说手稿装进书包里，低头学习起来。</p> <p class="ql-block">田一生继续看他的英语，但思绪有点飘，注意力似乎集中不到课本上了。他无意识地把脚伸到了前面，不想跟秋艳的脚碰在了一起，刹那间，田一生感到一股电流从脚底心流过全身，血管内的血液沸腾起来，心跳频率骤然加剧，胸怀中就象突然闯进一只被猎人追的慌不择路的小鹿，砰砰乱撞，他想把脚缩回来，却感觉如有千钧之重，挪不动。他想等秋艳的反应，却发现秋艳竟然也没把脚移开。两双脚就这么紧挨着，象被一种强烈胶水粘住一般，田一生的心尖如同蘸了蜜汁，甜津津的。同时脑海中有点儿想入非非，他多想跟秋艳的脚就这么一直粘着，但他又害怕秋艳怀疑自己是故意的，是别有用心，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把脚挪开了。</p> <p class="ql-block">下了晚自习回到家以后，田一生内心又忐忑起来，不知秋艳看到小说中她的名字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她会不会怀疑自己的动机？会不会从此疏远自己？熄灯后躺在床上，田一生的思绪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着…</p> <p class="ql-block">早自习课上，秋艳手中拿着田一生那部小说手稿，一脸严肃的责问他：”田一生，你为什么把我的名字写进你的小说中？”田一生看着平时一说话总是面带微笑的秋艳，此刻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冷峻的如同一尊没有任何表情的大理石雕像，感到特别窘，耳根有一股火烧一般的灼热感，他尴尬地呐呐地解释道：“我，我就是随便取的个名字…”</p> <p class="ql-block">“随便取的名字？那就非得跟我同名？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秋艳说着，把手中拿着的那部手稿重重地摔在田一生书桌上…</p> <p class="ql-block">田一生看到周围的同学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这些眼光中有的含着嘲讽，有的含着鄙夷…田一生窘迫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赶紧钻进去…忽然，他睁开了眼睛，一看窗外，一轮圆月高悬，月光如水，透过窗玻璃静静地泻进屋内。原来是个梦，田一生长吁了口气，但刚过了一会儿，他的心就又结成一个疙瘩：明天秋艳见了自己，会不会是梦中这个反应？如果秋艳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责问自己，并且象梦中那样粗暴地把手稿甩给自己，那自己在班里岂不颜面尽失？田一生有点儿后悔让秋艳看他的小说了，因为一直纠结秋艳明天是什么反应这件事，田一生几乎一夜未眠。</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田一生到校比往常早，因为他知道秋艳每天到校很早，假如秋艳的反应真的象昨晚梦中那样，因为田一生把她的名字写进小说中而用比较激烈的言辞指责他的话，那么至少这个时间班里同学很少，他也不至太难堪。</p> <p class="ql-block">教室里只有两个女生，“三芳”中的郭会芳和康素芳，秋艳不在教室，但放在课桌上的那个草绿色的，鼓鼓囊囊的书包证明，秋艳已经来了。田一生心想：秋艳每天几点就到校了？</p> <p class="ql-block">田一生深吸一口气，坐到自己座位上，掏出英语课本，记起单词来。由于仍然心不在焉，似乎也没记住几个。跑完早操回到教室后不一会儿，秋艳也结束训练回来了，一坐回座位上，秋艳便掏出书本学习起来，整整一个早自习，秋艳也没往后回一下头。</p> <p class="ql-block">一直到下午活动课，秋艳训练走时，既没跟田一生说手稿的事，也没把手稿还给他。</p> <p class="ql-block">田一生似乎感觉今天秋艳对自己有些疏远，但又一想，也许以前就是这样，只是今天自己内心太过敏感，所以才有这种感觉罢了。</p> <p class="ql-block">秋艳去操场上训练了，大部分同学也到教室外面活动去了，稀稀拉拉有几个平时爱学习的女生，仍旧趴在自己课桌上继续刻苦用功，秋艳的课桌上摆放着她那个白色的，镶嵌着一块小磁铁的软塑料文具盒，还有一本翻开的化学课本和一本红旗作业本。田一生瞅着秋艳的课桌发了一会儿呆后，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习题，做起上面的练习题来。做了两道简单的，有一道比较复杂，田一生思索了半天也解不出来，若是平时秋艳在的话，田一生遇上一道解不出来的题，就会用手指轻轻戳一戳秋艳的后背，等秋艳回过头来时，田一生就把那道题拿给秋艳看，如果秋艳会做的话，就会给他讲解解题思路，如果秋艳也不会，两人就共同讨论，研究，若是秋艳不在，田一生就会向郭会芳或者康素芳等人请教。今天，田一生思索了半天仍没能找到解题思路，但他既没请教郭会芳，也没请教康素芳，而是把书一合，离开座位，出了教室。</p> <p class="ql-block">夕阳的余辉懒洋洋的洒在校园灰色的砖地上，不大不小地刮着一点风。田一生信马由缰地来到大操场边的主席台前，主席台下空旷的大操场上，男女运动员们正在练习跑步，他们跑得并不是很快，但很有节奏，那个长得黑熊一般的体育老师郭震天，挥着手吼叫着，但他的声音很快便湮没在风里。.秋艳的前面是长跑冠军周冬梅，但田一生的目光只追随着秋艳，秋艳修长的双腿轻盈地在操场上跃动，如一只灵巧的小鹿，田一生觉得秋艳的姿态好美，活脱脱就是他小说中的那位踏雪无痕的侠女玉芙蓉。田一生想起他梦中秋艳那冷如冰霜的脸和她重重的把书稿甩在课桌上的粗暴举动，再看看现在操场上一脸平和地跑着步的秋艳，田一生心想：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人家秋艳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名字被我写进小说中这件事。风吹过他的校服，灌进领口，有点丝丝地凉意。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些。</p> <p class="ql-block">晚自习课上，教室里很静，同学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做数理化习题，有的在纸上沙沙的写着什么。秋艳趴在课桌上在写英语单词，一边写一边小声念着，声音轻的如一片漂浮在空气中的羽毛。田一生仍在苦思冥想他活动课上没有解出的那道数学题。 但他的思绪有点飘，眼光控制不住的总想往秋艳身上瞅。秋艳的那头秀发又黑又亮。如墨染的一般，用一条紫色的松筋带扎成一束马尾辫，蓬蓬松松的在脑后垂着。田一生心痒痒的，有一种想抚摸一下的欲望。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付之行动他可没那胆量。他故计重施的又把脚伸向前方，试图再触碰到秋艳的脚，但这一回他失望了，人家秋艳的脚根本不在后面，而是伸到课桌前面了。他只好怏怏地把脚缩了回来。他想轻轻戳一下秋艳后背，问一问秋艳小说看完了没有，但手刚伸出去，还没触碰到秋艳，不知什么原因，又缩了回来。他收回目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精中到习题上。</p> <p class="ql-block">快下晚自习的时候，秋艳忽然回过头来，把那部小说手稿轻轻地放在田一生课桌上，面带微笑的说道：“田一生，小说写的挺热闹的。”田一生望着秋艳那如花笑靥，从昨天一直悬到现在的那颗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还好，没有发生他梦中的那件难堪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