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年代的家庭印记：在动荡中坚守与挣扎（记实散文）

张志刚

文字/原创|图片/Al

1966 - 1976年，那是一段被历史的阴霾所笼罩的特殊岁月。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如风暴般席卷全国，让党、国家以及各族人民深陷沉重灾难的泥沼，整个社会秩序被彻底打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与混乱之中。

在那个时代，不同观点的群众分化成了多个阵营。街头巷尾，大字报铺天盖地，满是激昂却又混乱的口号与言论；示威游行时常上演。

人们群情激愤；辩论会也随处可见，起初只是观点的碰撞，可后来却逐渐演变成对社会秩序的严重冲击。

武斗事件频频爆发，暴力冲突的阴影笼罩着大地，无数家庭在这混乱中支离破碎，人们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

我的父亲，也在这场风暴中被无情卷入。据二哥回忆，当时父亲在某个组织中担任副手，组织总部就设在公社的三楼，二楼则长期有十几个人值守，他们时刻警惕着，以防对立阵营前来寻衅滋事。

有一天的场景，二哥始终刻骨铭心。那天，他和母亲在家中做好了饭菜，满心期待着父亲下班回家。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巨响，紧接着，便看到许多人朝着公社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一片混乱中，有人惊恐地高呼：“不好啦！公社的楼被炸啦，还死了好几个人呐！”二哥心里猛地一紧，因为他知道父亲此刻正在公社议事。

母亲也顾不上二哥只有七八岁，没等他反应过来，转身就朝着公社冲了过去，二哥也急忙跟在后面。

等他们赶到公社时，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三楼的窗玻璃被炸得粉碎，碎玻璃散落一地。

人们疯狂地往楼上涌，母亲一边大声呼喊着父亲的名字，一边拼命地向前挤。走进客厅，里面满是被炸飞的木屑，墙上血迹斑斑，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有人当场就被炸死，还有人选择跳窗逃生，却不是摔伤就是摔死，然而，始终不见父亲的身影。

母亲绝望地呼喊着，声音都变得沙哑了，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就在这万分焦急的时刻，二哥不经意间跑到了隔壁房间，竟惊喜地瞧见父亲坐在那儿。

可眼前的父亲让他心疼不已，父亲眼角带着血迹，双眼紧闭，神情痛苦不堪，脚掌上还插着炸飞的木屑，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妈妈！爸爸在这儿！你快来呀！”二哥哭着大声喊道，那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喜悦。

在那个物资匮乏、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村里没有医院，仅有一间小诊所。而诊所的医生恰好来自父亲的对立组织，这让母亲有些担忧。

但好在两人私下交情不错，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母亲决定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带着父亲去找那位医生治疗眼伤。

一路上，母亲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父亲，生怕弄疼他，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

父亲的眼睛逐渐好转后，有一天，他正在家里处理文件，母亲突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神色慌张地说：“他爸，快躲起来！外面有人四处找人，说不定是冲着你们来的！”

在那个特殊年代，人人自危，没人不怕被上门排查，尤其是像父亲这样参与过组织活动的人。

父亲立刻躲进大衣柜，让母亲在外面挂几件衣服遮掩。母亲刚关好衣柜门，就听到房门“砰”地被人用力推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开始四处翻找。

母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人一步步走向衣柜，然后伸手拉开了衣柜门，就要拨开衣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外突然传来大喊：“别跑！再跑就开枪啦！”那几个人听到喊声，先是一愣，随后赶忙转身冲了出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母亲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地，她瘫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后来因为工作调动，父亲和同伴们前往另一个地方。然而，两个阵营在当地又多次发生冲突，局势愈发紧张。

在一次转移途中，一直守护父亲的十几个人不幸遇难，先后被杀害。二哥每每提及此事，都忍不住黯然神伤，眼眶泛红。

因为那些叔叔平日里对他极好，每次训练回来，分到的白糖粥总会留一碗给他，那些温暖的过往，如今都成了痛苦的回忆。

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在组织合并时，父亲悄悄丢掉了随身携带的手枪，随后毅然退出组织。

从那以后，一家人终于回归了正常生活，结束了那段担惊受怕、如履薄冰的日子。

阳光重新照进了这个家，虽然生活依旧平淡，但却充满了安宁与祥和。

那时大哥帮生产队养牛，冬天没有新鲜的草，就用麻糍裹着米糖给牛吃，在当时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这可算是稀罕物。大哥心疼我和弟弟，偶尔会偷偷拿几块回来给我们吃。

姐姐虽然只有十几岁，却可以为父母排忧解难，照顾年幼的我兄弟俩，每次吃到大哥带回来的食物，心里都觉得格外满足，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却饱含着浓浓的亲情。

这些琐事，都是后来母亲在闲聊时无意间说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承载着那个特殊年代的记忆。

如今，这些过往都已成为历史，被岁月的尘埃所掩埋。但那些故事里的伤痛与温暖，依旧深深地刻在我们的心中。

我偶尔会将这些经历讲给儿子听，他每次都听得格外认真，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他会天真地问：“为啥都是中国人，当年还要争来斗去呢？”“爷爷那时候有手枪，还有人保护，一定很威风吧？”说实话，儿子的这些问题，我也难以完全说清。

那个年代的诸多事情，本就纷繁复杂，充满了矛盾与无奈，难以用简单的言语阐释明白。

我只能告诉儿子：如今我们身处和平年代，这是无数先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要多学习、多了解历史，从过去的经历中汲取教训，更要珍惜当下的每一天。

等将来学有所成，用自己的能力为祖国贡献力量，才不枉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只有铭记历史，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 ，让和平与繁荣永远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