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树时光里的甜蜜记忆

冰如梦

<p class="ql-block">《构树时光里的甜蜜记忆》</p><p class="ql-block">文/冰如梦(陕西.岐山)2025-8-30</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过关中平原的时候,总有些陈年的往事顺着老井壁的水珠滴落下来。我的童年就浸泡在那汪清冽之中,而盛夏里最明亮的颜色,必定是构树上缀满枝头的朱红果实。它们像一盏盏小灯笼,照亮了物质匮乏的岁月,也点亮了乡野间恣意生长的快乐光阴。</p><p class="ql-block"> 七、八月的日头把青石板晒得发烫,羊群白花花地铺满了河滩。我攥着枯树枝做的鞭子,眼睛却总往坡坎上瞟——那里几株粗壮的构树正悄悄酝酿着惊喜。当第一抹胭脂色的红晕染上青果时,便到了收获的季节。熟透的构树果娇艳欲滴,轻轻一捏就化作蜜汁满掌,甜丝丝的气息裹挟着草木芬芳直往鼻腔里钻。小伙伴们比赛似的攀上树干,猴儿般灵巧地穿梭在枝叶间,笑声惊飞了正在打盹的云雀。有时贪心太过,指甲缝里全染成了紫黑色,舌头也变成了调皮的小调色盘。</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哪懂得什么叫零食?西瓜是要攒好久零钱才能奢望整只买的稀罕物,卖冰棍的汉子骑着二八杠自行车走街串巷,五分钱一根的“陕九”牌冰棍对我们来说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苹果和梨更是只在年节时偶尔露个脸,平日里能填饱肚子已属万幸。于是乎,大自然成了最慷慨的馈赠者,榆钱饭、槐花饼、马齿苋汤轮番登场,而构树果则是其中最甜蜜的存在。我们把这些小红宝石装进衣兜,躺在树荫下慢慢咀嚼,酸甜交织的味道仿佛能驱散所有炎热与困倦。</p><p class="ql-block"> 记得村口那口老井么?井台边的青苔永远湿漉漉的,夏日里沁出的凉意能渗入人的骨髓。放羊归来的孩子常聚在此,俯身汲水时水面晃动着夕阳碎金般的倒影。仰头畅饮之际,冰凉的井水冲淡了唇齿间的果香,却冲不淡心底那份简单的幸福。偶尔摘下宽大的构树叶盖在头上作遮阳帽,叶脉清晰的纹理里似乎流淌着夏天的故事。更多时候,我们将叶片贴在前额扮作神仙,追闹着穿过窄窄的巷道,惊得鸡鸭四处逃窜。</p><p class="ql-block"> 关中人的夏天离不开水。雍水河蜿蜒如带,河水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大人们反复叮嘱危险,可孩子们哪管许多?趁着大人午睡的工夫,早有胆大的跳进河里狗刨式扑腾起来。凉窑更是避暑的好去处,那是挖开山体建成的天然洞穴,里面常年维持着宜人的恒温。赤脚踩在平整光滑的石板地上,听着滴水声叮咚作响,恍若置身童话世界。从酷热难耐的外界猛地踏入这方清凉天地,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畅快。</p><p class="ql-block"> 构树总是生长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沟壑边缘、田埂旁侧、悬崖缝隙。它粗糙皲裂的树皮藏着岁月风霜的痕迹,虬结盘旋的根系牢牢抓住贫瘠的土地。就是这样平凡的树木,却在每年盛夏捧出满树琼浆凝成的果实。采摘时需格外小心,因为树下往往盘踞着脾气暴躁的构蜂。那些黄黑相间的小精灵守护着自己的家园,稍有惊动便发出低沉的威胁声。有经验的孩子会先用树枝试探虚实,待确定安全后才迅速下手,手指精准地掐住果柄向上一提,一颗完整的果子便落入掌心。</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回故乡,当年的羊羔早已长成健硕的大羊,而我也在城市扎下了根。超市货架上的水果琳琅满目,却再没哪种能尝出当年的味道。偶尔路过小区景观带里的观赏用构树,修剪整齐的枝条上零星挂着几颗果实,没有了记忆中那般肆意张扬的生命力。或许成长本身就是场告别仪式,我们在得到的同时必然失去某些东西。但每当蝉鸣响起时,舌尖仍会条件反射般泛起那种独特的甘甜,恍惚间又看见自己坐在斑驳树影里,看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织出金色网格,耳边传来远处河流悠长的咏叹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