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何必归根

版纳 牛东院

“早秋惊叶落，飘零似客心”。

古人见落叶翩跹而下，总易牵起对故土的绵长惦念，仿佛落叶唯有扑向树根的怀抱，才算为生命画上圆满句点。可细究起来，一片叶子的生命轨迹，从来不止“归根”这一种结局。

它曾在枝头承接晨光的吻、吮吸雨露的甜，将春的萌动、夏的丰茂细细织进每一条脉络。而当秋风掠过时，它奋力挣脱枝干并非为了谢幕，而是欲以更加成熟的轻盈之姿奔赴新的旅程——或许栖于田垄，化作泥土的絮语滋养新苗；或许泊在溪畔，随流水的琴音邂逅远山；甚至极有可能被风托向澜沧江面，在浪尖上与星光共赴一场流动的盛宴。总之，每一段漂流，都是它与世界的私语，每一处停留，都是它生命意义的新篇。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总有人说“故土难离”，将“归根”视作唯一的归宿，却忽略了漂泊本身的价值。一个人的思维深度，决定了他敢不敢迈出熟悉的圈子；而他走过的山川湖海、见过的人间百态，又会反过来拓宽视野，让他对“归宿”有更辽阔的理解。就像业余写手总在旅途中记录所见所闻，他不是为了给文字找一个固定的“存放地”，而是独自享受思绪随脚步飞扬的自由——邂逅山间晨雾是天赐的诗篇，偶遇村寨烟火是生活的馈赠，这些经历早已化作生命里的养分，比“归向何处”更值得珍藏。

其实，真正的“归宿”从不是某一方固定的土地，而是内心的丰盈与自在。落叶不必执着于回到最初的那棵树下，人也不必困于“归根”的执念。每一步前行，每一次停留，只要能让生命更鲜活、让眼界更开阔，便是最好的去向。

毕竟世易时移，最初那棵树下的花花草草，是否还能记得当年头上那片张扬的绿叶？而世界这么大，真的值得我们像落叶一样，带着勇气，怀着憧憬去创荡，去漂泊，去遇见属于自己的千万种可能，万千种机遇，千千万万种幸运与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