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胡杨 ——西行漫记（五）

阳光

从额济纳黑水城出来，日落前我们匆匆赶到怪树林。

怪树林，实际上就是倒毙的胡杨树。进入后，眼前一片狼藉，沙地上朽木杂陈，充满了一种神奇和让人恐怖的感觉，就像神话传说中的无人区，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胡杨老树，死亡的胡杨林经千年的风吹沙打，大量的老树裸露的残枝如白骨般扎眼，让人想起恐龙或是猛犸之类动物的遗骸； 又让人想到这是一个千年前的古战场，遍地横陈的枯木错综缠绕在一起，看上去极像刚经过一场鏖战的将士，残肢断臂，伤痕累累，战争过后留下来的对阵双方士兵的尸体，这是充满雄性气息的胡杨群雕，揭示出一种死亡与永恒的哲学。 谁到这里心灵都会为之一颤。令人有一种恐怖、惊悸、不寒而栗的感觉。 历史上这里也曾是生机盎然，绿树茵茵，曾经光艳耀人，尽管大漠中的黄沙已经渐渐地将这里掩埋，但是曾经的胡杨树高傲地昂起了头，迎着随风翻滚阵阵狂沙屹立不倒。 现在这些曾经绿意盎然的“戈壁英雄”最终败落和倒毙了，也许正是由于它们的不朽，正是由于它们的不倒，而一旦倒毙其状惨烈，更加触目惊心和令人震撼。大多数胡杨树都已经干枯并倒毙，死亡在这片土地上演绎了最为神秘而悲壮的一幕。 夕阳西下，怪树林静寂无声，游人很少，只有我们摄影人轻轻地走进这片倒毙的树林中，一种陡然而来的视觉冲击力顿时令我们目瞪口呆。惨烈、悲壮、震撼等等词汇一起涌入脑海。 无法遏制内心的战栗（并非激动，其实间杂胆儿小），一步步地深入到树林的腹地，震撼和战栗在延续着...... 眼前的胡杨树，有的拦腰折断，露出了残损不齐的断裂处；有的从根部断裂，树形完整的枯枝陈列在沙地上；还有的从中间开裂，残枝苍劲而悲壮地伸向天空；更有一些眍瞜着身躯，如历尽沧桑、饱尝折磨的老者，俯首在沙地上痛苦地呻吟。 我们无语，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口中酸涩难耐，一行热泪挥洒而下。 有人说这些惨不忍睹的胡杨树，就是保卫黑水城那些战死官兵遗留下来的尸骨。传说让我找到了毛骨悚然和悲从心生的原因，这些朽木残枝，尽管不是阵亡士兵的尸骨，但确是在大漠中傲然挺立了亿万年的胡杨的尸骨。我们不是站在人喊马嘶的战场上，而是在守望者一批阴魂不散的亡灵！ 胡杨树死了，大部分枯朽的非常彻底，筋骨断裂、陈尸沙场。有的胡杨已化为了朽木却依然顽强地挺立与他心爱的姑娘遥遥相望，终身守候着他的家园和心爱的人。 这种一息尚存，给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芊芊缕缕的生命气息，绝不放弃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我！“怪树林”中胡杨树的残枝如雕塑般的质地让人震撼，这是一种残缺美，即使是一棵走向死亡已经倒下的老树，给人展示的仍然是沧桑的力与美和不屈的向上的生命力。 站在这里举目四望，偌大一片林子几乎如坍塌了一般，可以看到远处的沙丘。沙丘在一点点地吞噬着这片土地，或许不久的将来这片倒毙的胡杨林就会被移动的沙丘所掩埋。 这或许就是胡杨的生命精神，哪怕是肝肠寸断，哪怕是筋骨断裂，也会在那残朽的枯树上迸发出盎然的生机。 当我们行走在其间，会不由自主地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以及人在天地间的位置，感悟到人在大自然中是那样的缈小和微不足道！ 天已经黑了，我们还在怪树林里徘徊，用闪光（灯）寻找着典型的“悲壮”。 “怪树林”那种独有的、悲壮的、唯美的风情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真正感悟到了生命在逆境中的奋起，在奋起中的辉煌，而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
我们走了，终将还会来此看望和拜祭！我想，有朝一日或许手拄拐杖在儿孙搀扶下颤巍巍地回到这里，俯首祭拜之际，定会是另一番感悟！ （此行于2011年10月，此文应小妹所求于2015年7月13-15日补记。）

修改于：2018-5-3 21:30 整理于2020年4月11日

2025年重新整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