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屯遗风石头城——李将军与镇山村

和平

　　贵州高原历史悠久，早在20多万年前就有古人类居住，春秋战国时期始即有了确切文字记载的历史。《史记·西南夷列传》载：“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以后“五尺道”、“南夷道”的开通，加快了贵州地区与外域的经济和文化交流。

时至宋代，宋王朝对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主要采取 “羁縻”政策（一种以“和”为主导，具有弹性的、较松散灵活的民族外交政策，类似于比今天更为高度的民族自治政策），宋太祖开宝中，招降西南夷，在各羁縻州的附近地方，开展屯田戍守。

至元代，与军事密切相关的屯田政策有了新的发展，元代的这种屯田政策，为明代军屯在贵州大规模推行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明代之时，在政府政策主导内外合力的作用下，贵州实现了“荒服”之地的转折，逐步改变了高原旧有的落后面貌，开始出现“渐比中州”的局面，军屯制在此阶段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终明一代，数以十万计的军事移民进入贵州后所进行的有组织的屯田生产，规模空前，对贵州社会经济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深刻地影响了贵州历史的发展进程。

其时，明朝政府在初年即创立了一套以“卫所”为骨干的军事制度，卫所是明代最基本的军事组织，又是“军屯”组织。卫所制度是以军屯为经济支柱，因此军屯由卫所统领，凡有卫所之处皆有军屯。

史料记载，明初全国军队约200万，而贵州驻军近20万，占全国约十分之一。这些驻军，主要并不是从事军事活动，而是屯垦田土。洪武年间规定：边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

贵州的军屯在明朝初年就开始推行，由于贵州地处边陲喉衿，是连接川、滇、湘、桂四省的纽带，为确保明军平滇的军事道路畅通，必须在贵州驻扎重兵以固，故贵州卫所遍设，其军屯在明代就显得特别的兴旺发达。

当历史进入21世纪时，明代的军屯制早已载入史册，然今人只要是一旦进入贵州，军屯遗风便随处可见，只要你是历史的有心人，兴趣者，就会不断有发现、有惊喜、有斩获。

到贵州的旅游者，常常会光顾安顺屯堡，青岩古镇等，因为那是贵州保留完好且极具代表性的军屯遗址，值得游人去观光采风，发思古之幽情。但此次入黔，我被邀驱车去到另一个秘境，这里曾经是贵州军事屯兵重镇；这里有从未见过的石头世界；这里有半岛村落之依山傍水；这里历经400多年，铅华褪尽遗风依然；这是贵阳花溪区的镇山村，一座原汁原味的生态博物馆。

传统的博物馆，是将文化遗产搜集搬移到一个特定的建筑中，这样的好处是便于集中展示保管，然而这样一来，文化遗产远离了它们的所有者，远离了它们所处的环境，让观瞻者感觉信息流干涸断流太多。而生态博物馆是建立在原状地其所属社区及环境之中，直白的说：社区就是保护区，保护区就是博物馆，社区的区域等同于博物馆的面积。这样，建设为生态博物馆且免费向游人开放的镇山村，就更能吸人惊叹发呆，更能令人细嚼回味。

镇山村是一个以布依族为主的民族自然村寨，1993年被批准为"贵州镇山民族文化保护村"，1995年定为"贵州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9年入选“中国第七批中国历史文化名村”，整个村子是一座石头城堡。隶属花溪区石板镇，距贵阳西南20多公里。花溪西北10余公里，驾车乘船俱可到达该村，交通十分便利。

该村地处花溪水库中段，坐落在三面环水的半岛之上，全村总面积3.8平方公里，与形如神龟的半边山隔水相望，景色奇特瑰丽。镇山村村口立一牌坊，其对联文字亦诙亦谐，上联：中共中央国务院，下联：贵州贵阳镇山村，横批：大国小家，横粱中央悬挂一硕大牛头骨。徜徉在这乡野气息且军屯遗风之包裹中，心情从这对仗颇诙谐的对联开始，变得轻松怡然。

　　村口敬老院的荷塘中，娇艳欲滴的荷花怒放着，令人心醉。

　　镇山村是世界上唯一的布依族生态博物馆。作为中国—挪威文化合作贵州生态博物馆群项目的一部分,投资300多万元建成的镇山村生态博物馆资料中心，大量史料反映了这座屯堡的传统与环境,以及布依、汉民族的文化融合过程。

　　该村建功立业于明万历年间（1573—1620），据《李仁宇将军墓志》载：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明廷“平定播州（今遵义一带，土司杨应龙反叛）”时，江西吉安府卢陵县协镇李仁宇（系江西吉安府卢陵县人，因战功被明廷授四品）奉命以军务入黔，屯兵安顺及黔中，平服广顺州粮道开通，遂携家眷移至石板哨镇山建堡屯兵。

入黔不久，将军妻子因远离家乡且水土不服病逝，后李仁宇将军入赘镇山，与班氏女子结缘，生二子，长子姓李，次子姓班（被明廷封为德武将军和振武将军），至今17代，已有400多年的历史。

翻阅这段民族融合的历史可知，最初这里是明朝戍边军队的一个屯军要塞，清代中叶后，逐渐融合成以布依族为主的民间聚居点。

现村民以李、班两姓为主，有布依族105户，苗族38户，汉族1户，布依语言为汉藏语系壮侗语族壮傣语支第二土语区。因镇山地处贵阳市郊，且长期与汉民族交往，除老年人会布依语外，大部分村民操汉语。

村里每年正月初十有活动，名为“跳场”，参与者万余人，是来自石板镇一带的布依族和苗族。活动中大家吹奏芦笙、跳舞、斗雀等，好不热闹。而农历“六月六”作为布依族的传统节日，村民们则会在寨内搭台举行对歌活动。

　　李将军当地入赘，孩子分随父姓母姓等，反映出明代民族间婚俗、文化、传承的融合与包容，至今村民以李、班两姓为主，且互不通婚。这是村子入口处屹立的李将军的雕像。

　　镇山村三面环水自然秀美，独有一条从山腰上开凿的石板小道入寨。走在曲径通幽的石板小道上，能明显看见亿万年前地质褶皱运动的痕迹，这些大自然的恩赐，为石头城带来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质财富，

　　村子外围有一个停车场，很是人性。进村子的入口处有与明代城墙连成一体的寨门（经过重修），现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寨内有一座清代光绪年间重修的武庙（关帝庙），建武庙忽文庙，可能与军屯历史和军人后裔的剽悍且尚武习俗有关吧。

　　进到寨子内，你会发现这里就是童话世界里的石头王国。石头房子顺着山势起伏高低而建，石头，永远是这里的主打建材；灰色，永远是这里的主题色调。

　　用薄石板层层错错堆砌的房顶是最能秒杀快门的地方。其次，格外吸引人眼球的是低矮的房檐，紧凑的布局，从山顶到山脚形成了无数阶梯形的院落，纵向看，层层叠叠，横向看，鳞次栉比。

　　镇山村最古老的石头屋，将近二百年了，那怕是长寿村里最长寿的老人（一百多岁了）也无法与石头一起去承受那么长久的岁月风霜。

　　寨中石径纵横交错，有若迷宫。每一条石径，都连接一溜院落，串联起一段历史；而院落的石墙，又将每一条石径封闭成一条条悠长的石巷，填满着若干故事。

　　如果说石头城是无语的历史，那么环境就是说话的现实，村民代代栽种树木与保护着赖以生存的环境。自古以来，全村的污水都实行集中引流统一排放。

　　石头城现存的屯墙始建于明万历年间（1573——1620），清咸同年间补修。屯墙依山势而建，东段和南段均以悬崖为屏而砌墙，全长700余米。南、北有石拱两座，南拱门保持原状，是当年屯兵的实物见证。

　　寨内主干道由南屯门可通下寨码头，顺阶梯直到波光粼粼安详宁静的花溪湖畔。“湖水碧绿二十里，夹岸桃花照眼明”，镇山村居于高山平湖之间，上接天河潭风景区，下连花溪平桥地带。

青山碧水中，最吸引人的景色之一，便是与屯堡隔一潭碧水的那座形如神龟的半边山。此山壁如斧削，兀立于河边，山阴为缓坡，山阳为垂直悬崖。

相传，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欲将群山重新排列，但这座山却不愿屈服。始皇因此大怒，挥动手中赶山鞭，将山劈为两半，一半被赶往云南，另一半留在了此地。

岁月流逝，半边山印证着历史的沧桑变迁、见证了镇山人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去镇山村，想了解更多历史与民俗，不可不游走于村中雨不湿脚的小径，倚石头古墙俯视村落遥想历史；不可不静坐于布依家阳台凭徐来清风拂面，闻村民们聊祖先功绩与昔日之辉煌；不可不泛舟于花溪湖碧波之上牵魂引梦，在驱赶都市浮躁中净化心灵，尽揽山村那份祥和宁静。

当你离开镇山村时，你可以用相机带走一切，包括丽水石寨云彩，但带不走的一定是戍边先人的灵魂。

　　花溪河畔空气清新，林木茂盛，特色小吃诱人，是花儿鸟儿鱼儿人儿生活的好地方。花儿绽放，鸟儿啼鸣，鱼儿徜徉，船桨汨汨，天人合一，云水和谐。

　　几百年前中央政府实兴的军屯制，为屯垦戍边、保边安宁、民族融合发挥了重要作用，这种思路延续到现代，便有了现代的兵团制，有了各边陲地若干的建设兵团。

这种半军半农的编制，为边疆积蓄了戍边的有生力量，也为边疆的农业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就此而言，不得不说我们的先人以其智慧为后人奠定了方向，作出了楷模。

2025年8月29日 改写于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