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北京老许

每逢七夕都会想起北宋大臣秦观的《鹊桥仙》 词，今日也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中国大概在上古时期便命名了银河、牛郎星、织女星，至少在周朝的《诗经》中已经有了“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诗句。

中国从汉武帝起才开始设立真正意义上的国家节日。七夕节是最古老的节日之一，很可能早于春节。汉武帝是公元前141年当的皇帝，他的生日是七月初七，而正月初一是公元前104年他颁布《太初历》后才被正式定为新年的起始。

最晚在汉武帝之前，牛郎星与织女星已经被人性化。汉武帝派人寻找去印度半岛的近路，竟遭昆明国抗拒，他要派兵去镇压，但有三百里滇池阻碍，便于公元前120年下令在西安修建四十里昆明池，用于训练水师，兼作永久性水源。汉武帝把昆明池比喻成天河，在其两岸各雕刻了牛郎、织女石像，至今尚存。汉朝的《古诗十九首之十》也是证据：“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涕泣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七夕最早的节日习俗也起源于汉朝，东晋葛洪的《西京杂记》云：“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历史上关于七夕节的文学作品也远多于春节，无论唐诗、宋词、元曲，各朝各代比比皆是。七夕节的民俗活动甚多，诸如：女孩穿针美甲、祭献织女，以求貌美手巧、君子好逑；男孩跪拜魁星，以求如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情人互赠礼物、幽会调情，以求情投意合、终成眷属；少妇种生化生、焚香敬神，以求早生贵子、传宗接代。宴饮更是七夕节的重要民俗，美馔佳肴皆是祈愿，瓜果琼浆尽诉衷情。明太祖朱元璋第六孙朱有燉的《元宫词》云：“鹿顶殿中逢七夕，遥瞻牛女列珍馐。”

此时此刻，无数商家忙着销售七夕节商品，各种场所都在举办七夕节活动，遍地灯红酒绿、四处歌舞升平。我和夫人与老母，年龄加来将近230岁，身子骨承受不住过于豪迈的激情，七夕节活动只剩下在家里吃民俗食物。

七夕节拜织女要奉献贡品，俗称果子。女人们以为织女也同样喜欢吃甜的零食，于是用油、面、糖、蜜等做面食上供，还将其做成手指或口舌状，塑上各种漂亮图案，以表示嘴灵手巧，美其名曰乞巧果子，简称巧果。相传宋朝一少女名小巧。深受牛郎织女的爱情感动，每年七夕都精心制作巧果焚香敬献，祈求他们能在天庭重聚。小巧的虔诚感动了土地爷，将此事禀告天庭。玉帝命月老牵线，给小巧找了一位意中人。从此巧果便成为女性在七夕节必做的食品，还要用五彩线把巧果穿成串抛到屋顶，因为巧与桥谐音，意思是让喜鹊衔去，为牛郎、织女在银河上搭桥。可见做巧果寄了女性对智慧、技艺、爱情、幸福的美好向往。

我等年过古稀之人，向往多已成为现实，大可不必亲自动手做巧果。今早去稻香村买了点儿蜜三刀，见麻团炸得酷似大笑的口舌，也买了一些。俗话说“吃巧果，得巧手”，老年人七夕节吃巧果也有好处，预防阿尔茨海默病。

七夕节正值瓜果成熟时节。牵牛星东侧有瓠瓜、败瓜两组星座，看到它们出现在星空就该收获瓜果，由此产生七夕节陈设瓜果的习俗。为了烘托节日气氛，咱也摆了一些瓜果。

七夕节陈设的瓜果都被赋予美好的寓意。红枣象征早生贵子、生活红火。花生又叫长生果，象征长生不老和多子。瓜子象征多子多福。核桃树寿命长，果实形似人脑，被称为“百岁子”，且“核”与“和”谐音，所以核桃象征家庭和睦、夫妻和谐、社会和平、延年益寿、聪明才智等。鲜桃因西王母的蟠桃会而寓意长寿，“人面桃花相映红”又寓意美女，心形的外观象征心心相印、情投意合。

古人七夕节求子，是将五谷萌发出二寸多长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作为装饰物，称“种生”，祈求生育与丰收。妇女又买蜡制的婴儿玩偶，回家浮于水上，以求生子，称“化生”。绿豆芽细长，女孩将其作为针线，用来对月穿针或抛在水面乞巧，故七夕节的绿豆芽又称巧芽，由此产生七夕节吃巧芽面的民俗。‌

顾名思义，巧芽面就是绿豆芽与面条搭配的食物。面条长而顺滑，历来是长寿、顺遂的象征，而七夕节吃面条，既寓意幸福生活的长久，又象征织布用的棉线。绿豆芽历来象征生机，而七夕节吃绿豆芽，既寓意爱情生根发芽，又象征织布用的梭子。于是一碗巧芽面就与织布产生了联系。

古人烹饪巧芽面，需提前七日培育巧芽，七夕节当天用巧芽制做面卤、擀面条，将面卤浇在煮熟的面条上食用。现在绿豆芽和面条均可去市场买，今天上午去买绿豆芽，一些店铺居然售罄，可知七夕节用巧芽者之多。为增加营养并强化喜庆气氛，制做巧芽面卤时可加入肉丝、胡萝卜丝等，也可加少许老抽使汤汁发红，这样可使色彩丰富，又象征带有各色丝线的梭子，寓意能织出彩色的画布，称“金梭穿彩线”。‌‌

酒能激发情人间的激情和浪漫，五代十国南唐词人冯延巳的《长命女》词被传诵了一千多年：“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故而七夕节有饮酒的习俗，酒与久谐音，其寓意不言而喻。将酒供奉给牛郎、织女，祝他们今晚浪漫，同时也为家中女儿祈求巧慧、良缘。古人认为，与牛郎、织女共饮美酒，可获得牛郎的忠贞与织女的巧慧，不喝酒的小女孩也要用指尖沾上酒，点在眉间，称沾巧气。古代的七夕酒以‌自酿白酒‌为主，我们今天喝的是啤酒。

猫产子多、交配频繁。明朝建立后，朱元璋担心生长在深宫的皇子皇孙不懂男女之事，从而影响繁衍后嗣，便下令在皇宫中养猫，给子孙们作性启蒙的活教材。明代《禁御秘闻》载：“国初设猫之意，专为子孙长深宫，恐不知人道，误生育继嗣之事，使见猫之牝牡相逐，感发其生机。”

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一直延续“宫廷蓄猫”传统。明代《酌中志》中“内府衙门职掌”一章介绍了明朝北京皇宫内专设的宫猫管理机构：“猫儿房，近侍三四人，专饲御前有名分之猫，凡圣心所钟爱者，亦加陞管事职衔。”可见不仅皇帝、嫔妃都养猫，而且猫还分等级，可获得赐名和封号。雄猫称“某小厮”。雌猫称“某丫头”。受宠的猫可授予职衔，称“某管事”。被阉割的雄猫则称“某老爷”。

明代《宛署杂记》载，明嘉靖帝曾宠养一只名为“霜眉”的宫猫，敕封“虬龙”，死后以金棺厚葬于万岁山北侧的松树下，赐名“虬龙冢”并立碑祭祀。现在冢与墓碑已毁，松树仍屹立在景山北侧，取名“虬龙松”，成为一个景点。

“虬龙”死后，猫儿房又为嘉靖帝千遴万选来一只狮猫。明代《万历野获编》载，这只狮猫死后，“上痛惜，为制金棺，葬之万寿山之麓。又命在值诸老为文，荐度超升。”侍讲学士袁炜因写出“化狮作龙”之句，被嘉靖帝的提升为少宰、礼部尚书，加一品入内阁，享尽荣华富贵。

满清入关后，继承了明朝皇宫蓄猫传统。至今猫作为求子、招财的吉祥物，仍备受崇拜。每逢七夕节，很多人都要与猫同庆。

前天，两只野猫带着八只步履蹒跚的幼崽占领了我家后院。两只大猫守在一旁，任由幼崽在院内玩耍，还抓来蜻蜓喂幼崽。全然不顾我家人进进出出，把我家后院当成了游乐园。

小猫玩累了，便叫着要吃奶。母猫便当即卧下，当着我的面给幼崽悠闲地哺乳。

平时这些野猫，见到人就跑。这几天邻居们纷纷来围观，大猫竟然没有躲藏。两只大猫似乎早已把人类看透，有些人摸幼崽它们不管，某些人刚一接近院子，母猫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奇异轻叫，小猫们立刻跑到大猫身边。

看‌样子这些小猫刚满月，乳牙基本长齐，已经可以断奶。这两只野猫显然是想把这些幼崽送给好人家，以便再生二胎。

那只雄猫不时外出捕食，雌猫一直守在幼崽身边。或许是为了保持乳水充足，她也吃我喂的猫食，但不许摸她。而那只雄猫绝不吃嗟来之食，对我给他的美味不屑一顾。

漂亮的幼崽陆续被邻居收养，两只大猫没有悲伤，反而好像挺高兴。今早开门一看，六只幼崽已被邻居带回家共度七夕。我的孩子叫了外卖，七种高级猫食迅疾送到，为剩下的四只猫准备了丰盛的大餐。此时那只雄猫仿佛如释重负，开始与妻子共同饕餮七夕节盛宴。

我家从来不养猫，却常有野猫在院内夜宿、调情。有时在院里干活，也常有野猫进来在身边走来走去。我从来没有喂过它们，只与他们和平相处、互不干扰。民间认为，猫是招财象征，野猫主动上门，可能预示家庭即将获得财富积累或事业机遇。传统文化中，视猫为福气载体，野猫在某家庭院停留可能与家庭成员健康或人际关系和谐相关。风水学则认为，野猫选择进入某家庭院，往往暗示该空间灵气通畅、气场稳定、风水极佳。‌‌我对上述说法未置可否，但七夕节来了十只野猫，确实带来不少快乐。

夜幕降临，星汉灿烂。两只大猫守护着幼崽，仰望长天，似乎在向牛郎、织女祝福、祈愿。耳畔似听到唐代白居易的经典诗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