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风骤停 】 （1）

召耳召

 旧城依东山，三江净水自悠

长，淌过千年韶光，百年寂寂无

痕。一段往事随风聚散，萦绕心

间，教人难忘。



小说（一段意外的相遇与…）

注：【 明末清初～故事情节人物虚拟。】

————————【风聚停】

青石凝霜履痕新

市嚣隔眼瞥惊鸿

眉目恍若古井月

素衣犹带药香浓

第一章 青石巷陌初遇



叶允之从未想过会遇见她。

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霜露还未完全散去，青石板上泛着湿漉漉的光。叶允之像往常一样，穿过城南的市集，前往梵净书院。这条路他已走了五年，自从父亲被贬至这偏远小城任职，他便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规律、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乏味。

市集上已经熙熙攘攘，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刚出炉的烧饼香和远处传来的鱼腥味。他低头快步走着，盘算着今天要校对的古籍还有多少卷。书院的《地方志》修撰工作已进入最后阶段，他必须在下月中旬前完成所有校勘。

就在他即将穿过市集时，一阵风忽然卷起，掀动了路边摊贩的布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飞上半空。叶允之下意识地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豆棚瓜架下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个素衣女子，衣料普通却整洁非常，站在卖瓜老农的棚架下，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她微微仰头看着棚架上垂下的丝瓜，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最令叶允之惊讶的是她的眉眼——那不是寻常女子的柔美，也不是市井妇人的俗艳，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光景，像是从古井中偶然映出的月影，清冷而幽邃。

叶允之竟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站在原处呆看了一回。心中暗忖：此人何来？这小城里的人他大多面熟，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

她似乎察觉到叶允之的注视，转过头来，目光与他对上。那一刻，叶允之竟有些慌乱，急忙低头假装整理衣襟，再抬头时，她已经转身离去，素色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叶允之站在原地，心中莫名有些怅然若失。直到书院的小厮阿福跑来叫他：“叶公子，院长正找您呢！”叶允之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向书院走去。

一整日，叶允之都有些心神不宁。校勘古籍时，那些熟悉的字句似乎都失去了意义，眼前总浮现出那双清冷的眼睛。他摇摇头，试图将这莫名的思绪甩开。不过是市集上的一面之缘，何至于此？

傍晚时分，叶充之照例去城南的“墨香书肆”为书院采购纸张。书肆老板老陈是他的旧识，见他来了，便热情地招呼：“叶公子今日来得正好，刚到了一批上好的宣纸，我知道书院最近修撰地方志，特地给您留着。”

叶允之点头致谢，目光却在书肆内逡巡。不知为何，他隐隐期待着能再次见到早晨那个身影。

“叶公子在找什么？”老陈好奇地问。

“没什么。”叶允之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可有一位素衣女子来过？”

老陈笑了：“叶公子说的可是沈姑娘？她下午确实来过，买了几本医书和地理志。怎么，公子认识她？”

“不，只是随口一问。”叶允之掩饰道，心中却记下了“沈”这个姓氏。

抱着新买的宣纸回到书院住处，点上油灯，继续日间未完成的校勘工作。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窗纸哗哗作响。起身想去关紧窗户，却忽然想起早晨市集上的那阵风，和风中的那个身影。

摇摇头，他自嘲地笑了。叶允之啊叶允之，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怎会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此心神不宁？

接下来的日子，叶允之竟真的常常遇见她。

三日后，叶允之在城北的“清心茶寮”与书院同僚讨论地方志中关于本地民俗的章节，抬头便看见她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手中捧着一本书专注地读着。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对周围的嘈杂浑然不觉。

同僚周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允之兄也注意到那位姑娘了？她叫沈素心，三个月前才搬到我们城里，住在西街的竹苑。听说懂医术，经常为附近的百姓看病施药，却不收钱财，只取些食物布匹为酬。”

“沈素心...”叶允之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确实与她很相配。

“不过她性情有些孤冷，不爱与人交往。”周明补充道，“城里不少年轻公子都对她表示过好感，却都被她婉拒了。”

叶允之点点头，目光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那一刻，她恰好抬头，他们的视线再次相遇。叶允之此时鼓起勇气，微微颔首致意。她愣了一下，随后也轻轻点头回应，便又低下头继续读书，耳根却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又过了几日，叶允之在为地方志中草药章节发愁时，忽然想起周明说沈素心懂医术，便决定前去请教。

西街的竹苑很好找，小院整洁雅致，种着不少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叶允之站在院门外，犹豫了片刻，才抬手轻叩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素心站在门内，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叶公子？”

叶允之慌忙行礼：“沈姑娘冒昧打扰。在下叶允之，在净山书院参与修撰本县地方志。听说姑娘精通医术，特来请教关于本地草药的一些问题。”

她略一迟疑，还是侧身让他进了院子。

院中有一石桌，她请他坐下，又沏了一壶草药茶。“不知叶公子想了解什么？”她问道，语气平静却不冷淡。

叶允之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问题清单，她接过去仔细看着，随后一一解答，言简意赅却切中要害。他发现她不仅熟悉草药特性，还对本地药材的分布和采集时节了如指掌。

“沈姑娘对这些如此熟悉，是曾经采集过草药吗？”他好奇地问。

她眼神微微闪烁，停顿片刻才回答：“家母曾患顽疾，我自幼学习医术，为母治病，常上山采药。”

他看出她似乎不愿多谈家事，便转移话题，与她讨论起地方志中医学章节的编撰。她提出了不少宝贵建议，甚至答应帮他审阅相关部分。

告辞时，夕阳已经西斜。她送他到院门口，忽然说：“叶公子修撰地方志，若是需要了解本地的地理山水，我或许也能帮上忙。家父...曾是一位地理先生，我随他走过不少地方。”

叶允之惊喜不已：“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在为地理章节发愁呢。”

于是，他们约定三日后一同前往城外的九龙山实地考察。

回到书院，叶允之心中有种难得的愉悦。不仅是因为得到了帮助，更是因为有了与她再次相见的理由。

这三日似乎格外漫长。叶允之努力专注于工作，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她手中那杯草药茶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叶允之早早来到城门口等候。晨雾中，她身着浅青色衣裙走来，背着一个竹筐，里面装着采集草药的工具。

“沈姑娘。”他迎上前去。

“叶公子久等了。”她微微颔首。

他们并肩向九龙山走去。起初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当他开始请教地理方面的问题时，她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详细地为他讲解起周边的山脉走势、水流分布和地质特征。他惊讶地发现，她不仅知识渊博，而且对自然有着独特的洞察力。

“看那里，”她指着山腰处一片突出的岩层，“那是典型的石灰岩层，下面很可能有溶洞。本地志书中曾提及九龙山有'隐仙洞'，或许就是指这些溶洞。”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岩层下有处不起眼的洞口：“沈姑娘真是好眼力！”

他们决定前去探查。山路崎岖，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扶她。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掌心有薄茧，似是常做粗活的手。她微微一顿，却没有拒绝他的搀扶。

洞内果然是一处巨大的溶洞，钟乳石千姿百态，在手中灯笼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妙的光芒。叶允之兴奋地记录着洞内的特征，她却静静地站在一处岩壁前，凝视着上面的痕迹。

“这是什么？”他走近问道。

“似乎是古人的刻痕。”她轻触岩壁上的符号，“这可能是某种地图。”

他们仔细研究着那些符号，发现它们确实指向某个方向。顺着符号的指引，他们在洞窟深处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石室，里面竟然藏着几卷竹简！

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上面的文字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是前朝的地方记载，内容正是叶允之修撰的地方志所急需的史料！

“这真是太珍贵了！”他激动不已，“沈姑娘，你真是我的福星！”

在灯笼的光线下，他看到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如同冰雪初融，让人心动不已。

当他们带着发现的竹简走出山洞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他们坐在山腰的一块大石上休息，分享着带来的干粮。

“今日多谢沈姑娘，若不是你，我不可能发现这些珍贵的史料。”叶允之真诚地说。

她摇摇头：“是公子有心修撰地方志，为民存史，才有机缘得此宝物。”

远处，夕阳映照下的县城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光辉中。他看着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有种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的冲动。

“沈姑娘为何会来到我们这样的小城？”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她沉默了片刻，眼神望向远方：“人生有时如浮萍，随风飘荡，不知会停在哪里。”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

他知道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他们静静地坐着，直到夕阳完全隐没在山后。

回城的路上，他们的话多了起来。他向她讲述了自己在京城长大的经历，父亲如何因言获罪被贬至此，又如何随父亲来到这个小城，一住就是五年。她听得认真，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到达城门口时，天已完全黑了。他送她到竹苑门外，她忽然说：“叶公子若不嫌弃，日后可常来讨论地方志的编撰。”

叶允之心中欣喜，郑重行礼：“求之不得。”

那晚回到书院，叶允之久久不能入睡。眼前总是浮现出她在洞中发现竹简时闪亮的眼睛，和夕阳下她安静的侧脸。他意识到，这个如风般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女子，已经悄然占据了他的心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