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慧

兰陵晚风

初见潘慧，在一个初秋的午后，女儿幼儿园的开学典礼上。

杨园长在滔滔不绝地致词，潘慧就站在杨园长的边上。高挑的个子，小巧的脸，一双大眼睛泼灵灵地闪动着，嘟着小嘴，那又严肃、又认真的样子，反到透出满脸的稚气来。尤其是一身白底蓝花的古式褂子，一前一后搭在左右肩上的两条长长的辨子，在秋天的阳光斜照下，活象从琼瑶小说里走出来的清纯女孩。

潘慧就是女儿的老师，班主任。

那年的夏天，我家搬到了清潭，女儿三岁，正好，离家不远就是刚刚改名为盛彭菊影幼儿园的清潭一幼。潘慧大概也刚从学校毕业吧。对于把孩子交给看起来还象个大孩子似的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教师，起初是有些担心的，然而没有多久，我们就觉得那种担心是多余的了。因为女儿每天回来都会兴奋地讲起她的潘老师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教的什么歌等等等等，一副光荣自豪的神情，你说把孩子交给这么具有爱心的、赢得孩子喜爱的老师会不放心吗？

开学不久，女儿由于感冒，懒了一天学，第二天我把她送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开课一段时间了，潘老师正提了个硕大的茶炊子给孩子们一桌桌倒豆浆，一见我和女儿站在教室门口，赶紧跑过来拉着女儿的手：“啊，依湄来啦，来，坐这儿呢，坐这儿呢。”那天她大概摘下了隐形眼镜吧，眯着眼睛，一边急切地招呼，一边四处寻找着女儿的座位，那关切而显得有些忙乱的神情，让我们忍俊不禁，在心里乐了起来。后来，我们在家里，经常学这个动作，两手扶着女儿：“来，坐这儿呢，坐这儿呢。”每次都让我们愉快地笑起来。

女儿从小内向，怯怯的怕生，尤其最怕在公开场合表演。一天幼儿园会操，邀请家长们去观摩。女儿正“左三圈，右三圈”地跳得起劲，一眼看到人墙里的我，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慢慢的竟要停下来的样子，潘老师在前面带操呢，一边跳着操，一边移动到女儿跟前，合着节奏鼓励着女儿：“小依湄，怎么啦？跟老师，接着跳。”让我看了很是感动。

说到做操，那可让潘老师一展风采英姿啦。那时幼儿园做的是“健康操”，就是范小萱那支歌改编的。老师们面对孩子，站在楼下宽阔的走廊上带操。潘慧身材修长，下身穿一条健美裤或者牛仔裤，上身是宽松的蝙蝠衫，跳起操来十分专注、投入，神采飞扬，精神抖擞，随着音乐和歌词内容，表现出各种丰富的神态来，一边带动着孩子们，一边观察着孩子们的动作，时不时跳着走下来维持着秩序，纠正孩子们不正确的动作。围墙外，一个个关心孩子的爷爷、奶奶们都伸长脖子在观望着，这时的潘慧可真成了幼儿园一道亮丽的风景啊。

潘慧可不止对孩子有爱心，操跳得好，她的课也教得很好。从女儿那届开始，幼儿园推行张鹤立的超前认读教育实验。许多要到小学、初中才学的课文，让三、四岁的小孩子先来认读，现在看来真有点拔苗助长的味道。我听过她的一堂家长公开课，讲的是一则寓言故事，几只小免在一起正玩得开心，其中一只不慎掉到了枯井里，其它几只聪明的小白免想了各种的办法，最后急中生智，用玩耍的气球将枯井里的同伴吊了上来。年轻的潘慧老师，面对数十位面带疑虑的家长，不慌不忙，谆谆善诱，娓娓道来，讲得有声有色，十分精彩，博得满堂掌声。

对于女儿来讲，最让她惊喜的莫过于在幼儿园之外，意外地遇上她敬爱的潘老师啦。一次是在原亚细亚影城大厅里开的火锅店里，我们刚坐下来，女儿就发现她的潘老师也走进来了。女儿兴奋得不得了，潘老师也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还有一次是在新开的肯德基店里，这次我们还发现，有一个圆脸的男孩与潘老师结伴而来。女儿好奇地意识到，原来潘老师和孩子们一样，也喜欢吃火锅、肯德鸡啊，还有，潘老师有男朋友了，这可是个大秘密啊！

三年的时光很快地过去了，在这三年中，搭档的老师换了好几个，潘慧一直担任着女儿的班主任。到孩子们离园的那一天，幼儿园的毕业典礼搞得很隆重，孩子和老师们都表演了很多精彩的节目。高挑靓丽的潘老师当然扮演《七个小矮人与白马王子》中的王子啦，赢得孩子们一阵阵的欢呼。然后是依依惜别，尽管孩子们的家都不太远，但一个个都显得那未的难分难舍。这可是潘慧从事“园艺”工作以来，培育出的第一批花朵呵！望着潘慧老师脸上绽开的笑容，我在内心里体会着桃李满天下的欣喜和快乐。

孩子们是留不住离别的伤感的，回家后，我问女儿：“想不想你的潘教师呀？什么时候去看你的潘老师呀？”女儿总神气地扬起头来回答说：“潘老师说，等到我们二年级，她结婚时，叫我们去帮她捧长裙呢。”

后来，女儿上小学不久，我带了她一道去看望过一次潘慧老师，给她送去女儿毕业那天拍的合影照片。她已不在原来的园区了，调到四村那边另一个园区。听说我女儿刚开学就被调皮的同学推到在地，跌断了牙齿，磕破了嘴唇时，心疼得不得了，双手搂着我女儿，仔细地察看着伤情，两眼充满了关切。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每当我下班回家，一拐弯，幼儿园那高高的、尖尖的红色楼顶映入我的眼帘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在那个秋天的斜阳里，一个好似琼瑶笔下走出的美丽形象来，同时，那首《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旋律也会不由自主地在我心头荡漾开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勤劳的园丁，在那片小小的园里默默地耕作，花儿开了又谢，孩子走了又来，当年那花一样的容颜，会随岁月而改变，而那青春与热情，却永远在人们的记忆里鲜明而活泼。

一眨眼的功夫，女儿早已过了小学二年级，开学就要上初二了，时光在不经意中悄悄滑过，从那个秋天的午后算起，不觉已整整十年。当年的承诺和期待，已在孩子的记忆里慢慢地淡去，那新娘的长裙，应早已从礼堂的地面飘过，潘慧，当年那个充满青春气息的清纯女孩，她的孩子，和我女儿当年一样，也该幼儿园毕业了吧？（2006年8月19日--20日夜，星期日）

【后记】你知道“超龄剧组”吗？常州很火的一个生活自媒体，六位6、70岁的婆婆用你一句我一句，普通话加方言朗读的形式追忆难忘的往事，分享幸福生活，给大家带来欢笑与回味。我也经常看，不想一天女儿告诉我，其中的一位大姐，竟是潘慧的妈妈！

就在上个月，在应邀参加一场王伟老师在江苏理工学院演出的纪念瞿秋白英勇就义90周年活动中，巧遇超龄剧组，见到了潘慧的妈妈——蒋敏老师，我跟他讲起这篇《潘慧》的文章，当年在化龙巷上冲上过24小时热点，阅读量很大，引起热烈的反响。聊起往事，大家都很高兴，我托她转达我们全家对潘慧老师的问候。

接着还有没想到的是，竟然在上个星期一场弘扬季子精神的舞台剧的排练场上，意外碰见了当年清潭幼儿园的杨园长，就是我文章开头就写到的在女儿开园典礼上致辞的杨园长，感叹常州真小，小得常让人惊喜——

愿不老的文字，将美好的回忆凝成一幅画，挂在流逝的长河里，时不时的回眸一笑，温暖心底。（2025年8月29日，七夕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