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人工呼吸

小许

图片为Al合成

几十年前，城市的住宅大多还是低矮的平房，偶尔能见到两三层的楼房，却已算是稀罕。那时人们的居住条件普遍简陋，一家往往只有一两间屋子，门一推开，常常就与邻居碰个正着。可也正是这样的环境，让邻里之间的关系格外亲近，彼此熟悉得像是一家人。

在这样的巷子里，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叫张帅，高大英俊，是单位里的一名小领导；妻子叫周芸，是一名医生，文静贤惠，待人温柔。两人感情极好，是这一带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那时，周芸已怀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张帅对她呵护备至，事事都想在前头。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两人说好要回父母家看看。张帅让周芸先去门外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自己则拿起电熨斗，打算把出门的衣服烫平整。

那时的熨斗还是老式的那种，得用一个特制的插头接通电源。张帅正烫着衣服，插头却突然松脱掉了下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捡，没想到那插头一碰手心，竟像被吸住似的紧紧黏住了他。他惊慌地想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重重倒在地上。而那通了电的插头，仍死死粘在他的手心里。

星期天的清晨，不少邻居都在家休息。隔壁的王大哥一听惨叫，急忙冲了进来。一见这情景，他一时也慌了神，在屋里屋外来回打转，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才反应过来，抄起一把木凳，猛力砸向电线。其他邻居也闻声赶来，有人迅速拉下了电闸。

而原本在门外散步的周芸，早已被惨叫声惊得魂飞魄散。她挺着大肚子踉跄赶回，一眼就看到丈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众人七手八脚拆下一块门板，将张帅抬到室外，周芸这才扑上前去，颤抖着检查丈夫，他的呼吸——已然没有了。

她顿时泪如雨下，却强忍悲痛，不顾自己沉重的身子，伏在丈夫胸前，一遍又一遍地做起人工呼吸。周围有人低声啜泣，有人默默拭泪。

五分钟过去，张帅没有任何反应。

十分钟过去，他依然一动不动。

有人看不下去，轻声劝周芸：“人死不能复生，别这样折腾自己了……你还有孩子啊！”

周芸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她满脸是泪，却始终没有停下动作。

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时间一点点流逝，希望越来越渺茫。身边哭泣的人越来越多，她却依然坚持着，一次次俯身，一次次按压，一次次送气。

就在将近四十分钟的时候，张帅忽然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嗯……”

周芸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快！快叫救护车！”

她继续拼命为丈夫做着人工呼吸，直到救护车呼啸而来，才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一个星期后，张帅康复出院。当他重新站在家门前，竟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归来，迟迟不敢推门而入。

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他们，已是儿孙绕膝，共享天伦。而他们的感情，仍如年轻时那样，深厚、温暖，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