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于人间》

贺迪

游于人间

作者：贺迪

人生如游戏，此喻虽老，却也颇能令人心领神会。想来世人多半是玩过游戏的，哪怕只是“贪吃蛇”、“连连看”、“俄罗斯方块”之属。人们何故沉醉其中？无非是为了“通关”二字，想看看结局究竟如何。人生亦复如是，不过是一关一关地过，有人中途退场，有人困在某关，反复重来，竟至于蹉跎岁月。

游戏过关，须得技巧与智慧并用，人生何尝不然？然游戏的规则是预设的，人生的规则却常在云雾之中，令人摸索不尽。少年时如同玩那贪吃蛇，只顾着伸长身子，吞吃豆子，以为愈长愈好，却不知终有一日要撞到自己的尾巴，或是撞上墙壁，游戏便戛然而止。中年时仿佛俄罗斯方块，各种形状的问题纷纷落下，须得即时安放妥帖，稍有不慎便堆积如山，再难收拾。老年时竟似连连看，要在杂乱无章中寻找相同的图案，一一消除，最后图面清明，却也到了终局。

常见有人困在某一关，反复尝试，反复失败。譬如事业受阻，情场失意，健康有恙，皆是难过的关卡。有人放弃不玩，有人锲而不舍，更有人寻来“攻略”——求教于过来人，借前人之智慧以渡自己的难关。这原是极聪明的办法，可惜人生攻略从来不能照单全收，各人境遇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游戏的妙处在于可以重来，人生却只有一次。游戏输了，不过一拍案，一跺脚，重开一局便是。人生若在某关败下阵来，却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只能带着伤痕继续前行。也有人将日子过得如同游戏存档，在关键处存下进度，倘若不如意便读取重来。然而这不过是自欺之举，时光何尝倒流？过去的选择如同射出的箭，再难收回。

最可叹是那些自以为看破游戏的人，他们冷眼旁观他人奋战，自己却袖手不动，以为超然物外。殊不知人生这场游戏，不玩也是一种玩法，退出也是一种选择。只是到了终局，回首望去，空白一片，连失败的记录也无，岂不悲乎？

游戏的结局固然引人向往，但过程中的挣扎、突破、领悟，或许才是真趣味所在。通关时的喜悦往往短暂，反倒是某一道难题的破解，某一次失败的教训，更能让人念念不忘。

人生如游戏，却也不是游戏。游戏有明确的规则与终点，人生却没有；游戏可以重来，人生不能；游戏输了无伤大雅，人生的重要选择却足以改变一切。以游戏喻人生，不过是为了在这漫漫长路上，添几分玩乐的心态，减几分沉重的负担。

如此看来，做个认真的玩家倒也不错：知规则而不拘泥，求通关而重过程，敢尝试而不惧失败。毕竟这场游戏，我们都只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