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夜话

安明然

　　暮色像块浸了水的蓝绸子，慢悠悠铺展到天边时，我正趴在老院的竹椅上数星星。奶奶摇着蒲扇走过来，指着头顶那道隐约的光带笑："这银河啊，就是织女织的云锦，可惜被王母娘娘一剪刀裁成了两半，真是麻绳提豆腐——别提了。"

　　晚风裹着丝瓜架的清香漫过来，葡萄藤下的竹桌摆着刚摘的毛桃，果皮上还挂着水珠，像撒了把碎钻。奶奶剥着毛豆说："从前的闺女们今儿个都要拜织女，穿针引线比手巧，谁要是输了，能脸红到脖子根，活像关云长走麦城——吃亏全在大意。"我捏起颗毛豆抛向檐角，惊得麻雀扑棱棱飞，倒比院里的老挂钟还准时，真是黄鼠狼看鸡——越看越稀。

　　院外的老槐树沙沙响，像是谁在翻一本厚厚的旧书。奶奶的故事跟着月光淌出来："织女下凡时，那叫一个美，赛过画上的仙子，可牛郎就是个放牛的，穷得叮当响，两人好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可偏就成了。"她指尖的银戒指映着月光，"后来王母娘娘来抓织女，牛郎挑着孩子追，眼看要追上，王母拔下金簪一划，嘿，真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一条河就把人隔开了。"

　　我扒着竹椅望夜空，银河果然像条闪光的带子，只是牛郎织女在哪呢？奶奶指给我看："那两颗最亮的星就是，隔得远吧？一年就见一回，比赶考的书生还难。"她忽然笑了，"不过啊，人心要是真，石头也能开出花，你看那喜鹊，每年都来搭桥，真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可它们偏就把桥搭起来了。"

　　院角的井水泛着粼粼的光，倒映着半块月亮。奶奶起身收毛豆，"快进屋吧，露水要下来了，再呆着，明天准成落汤鸡——一身湿。"我却还望着星空，忽然觉得那银河也没那么宽了，或许就像奶奶说的，有些情意，比针尖还细，却能串起岁月，就像老座钟的发条，看着不起眼，却能让日子滴滴答答，走得扎实，走得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