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愁

多米

秋光一瘦，心绪也就多了，愁，也就漫上来了。秋+心=愁。

最先是檐下的藤蔓。前日还挂着零星的绿，风一吹，叶背泛出层褐黄，像谁在翠色的锦缎上绣错了针脚。藤尖垂着几粒干瘪的野果，去年这时还红得透亮，如今缩成了黑疙瘩，风过处晃了晃，竟啪地掉在青石板上，碎成了末--连落都落得这样轻，倒像是怕惊了谁。

还有，阶前的青苔也老了。夏末时还嫩得能掐出水，贴着石缝铺得匀匀的，如今枯成了灰绿，边缘卷着翘起来，像块被晒旧的毡子。石缝里嵌着的槐叶黄得发脆，用鞋尖轻轻一碾，就簌簌化成了碎末，混在青苔里，辨不出哪是叶，哪是苔。

屋后的塘更静了。水退下去半截，露出一圈灰褐的泥岸，岸边的芦苇枯得直挺挺的，穗子白花花地垂着，风过时摇出细碎的响，不像夏时那样热闹，倒像谁在低低地哼不成调的曲。塘里的残荷歪歪地戳在水里，枯梗黑黢黢的，有的断了半截，斜斜地搭在水面上，像被人遗落的旧骨牌，散得七零八落。水面飘着几片碎萍，被风推得打转转，转着转着就卡在残荷缝里，再动不了，像困在秋里的魂。

傍晚的天暗得快。刚看见西边的云染了点橘红，转眼就褪成了灰蓝，风裹着寒气往衣领里钻。院里的老槐树的叶子落得更急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响，响得人心头发沉。抬头看枝桠，光秃秃的挑着几根细枝，枝上还挂着半片枯叶，颤巍巍的，像谁没攥住的泪，悬在半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夜来时，月是白的。清辉洒在塘面上，碎成一片一片的亮，却暖不起来，反添了层寒。墙角的虫鸣稀了，比夏时弱了大半，一声一声拖得老长，像在数着漏下的时光。风卷着槐叶贴在窗纸上，沙沙响，响一阵又停了，很像谁在窗外站了站，没说话，又走了。

这秋景太静，静得让人心里发空。不是叶枯了可惜，不是塘瘦了怅然，是看这月光洒落一地，看这残荷立着，看这白日短得抓不住，忽然就觉出慌---慌得像塘底的泥，慌得像枝桠间的风，慌得想抓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任由这愁，跟着秋霜，一点点浸进心里，凉透了，也化不开。